却不知,后山绝壁下的那几十具尸身,这十年来,是不是还能剩下两根骨头?
跟着话音,但闻脚步声近,数息后,“咿呀”一声,院门半启,一个穿青衣、束环髻的圆脸女子,俏立于门边儿,见了慧能二话不说,伸手就向她秃顶上敲了一记。
寒露时节,最恨秋雨恼人。
“是,陆姑姑。”慧能隔门暴露奉迎的笑,收起伞,放下衣摆,抬手抹了把脸上残留的雨水,竭尽所能将本身饬划一些。
描得长长的一双翠眉,轻颦含笑间,恰是远山如黛,拢住春水般的眸。
镜子里,是一张绝艳的容颜。
只是,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却并无实证。
打出世起,慧能就呆在寺里,见过太多曾经的风云人物,却从没有一小我能像郭夫人那般,让她如此胆怯,却又莫名想要靠近。
莹白如玉的肌肤,红润的双颊,杏眸似含朝雾,嫣红的唇若晓露湿花,引得人欲撷欲采、欲亲欲近。
慧妙手里抓着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合什躬腰:“谢夫人赏。”
见她疾言厉色地,慧能自不敢多言,只唯唯应是。
苦竹斋,长悠长久地开了下去。
但是,那秋雨却管自下着,淅淅沥沥,点点滴滴,一夜清商总不息。到天明,便见残叶满地、苔痕湿重,石阶上光滑腻地,更比昔日难行。
苦竹先生脚步微顿,却未曾转头,只背对着他举了举手,和声道:“有劳李大监,您也慢行。”
慧能高举动手中油伞,将那崭新的缁衣下摆捞至腰间扎牢,拱背缩肩,蹑了足尖儿,专拣那有廊檐的处所走,生恐弄脏了本日才上身的新衣新鞋。
“哎哟我的夫人,好歹您也定个日子下来啊,也免得人又空跑一趟。”慧能尚未答言,陆朝香到底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那妇人身形高瘦、皮肤乌黑,生得其貌不扬,行动间却极敏捷,展眼便与二人走了个对脸。
“朝香,外头是谁?”话未了,院深处蓦地有人发问。
除别的,每逢年节,东宫亦常给郭夫人赏东西,光是那头一等的檀香便代价令媛,可见其人虽不在,宠嬖却未曾衰。
那裙摆也不知是甚么料子裁的,轻滑软薄,落在青毡上,烟一重、雾一重,叠了再叠,裙缘下头还暴露几层素纱,蓬蓬地倒像云,略一行动,便“沙沙”作响。
光是这条裙子,怕就抵浅显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这杨婶儿便是韩家荐来的阿谁厨娘,管着小院儿的一应吃食,慧能也自识得,忙停下问好。
此人恰是东宫大监李朝平,深得太子殿下信重,慧能与他见过几次,此时便以“公公”相称。
她在这皇觉寺中静修,至今已有十年。
“给夫人存候。”慧能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拉回了郭婉的思路。
陆朝香面色不动,提起的心却往下放了放。
只是,那些老妃子、老宫嫔再有气度,也总有点阴沉森地,说句大不敬的话,委实是像鬼多过像人。
陆朝香闻言,立时收了笑,回顾欠身,规端方矩地回道:“回主子,是慧能儿来送信了。”
“你觉着呢?”郭婉反问,长眉微挑,面上是似有若无的一个笑。
那韩家也极乖觉,自那今后,年年都不短了往寺里送钱,少则一两千、多则七八千,将高低人等喂得足足的,那郭夫人更成了香饽饽,走到那里都有人凑趣,还不定能凑趣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