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巫瞳也不嫌榻上脏污,伸手拂过她的长发,“有巫苓在,定能保汝和孩儿。”
“这……这婴孩怎地不哭……”另一个妇人颤巍巍问道。
楚子苓按捺不住抖了起来,只觉浑身雨水,现在才浸入骨髓。这小小产房,现在也成了广漠楚宫的一部分,残暴可怖,让人齿冷。
楚子苓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劝,只对产妇道:“看着我!看着我!深深吸气,短短吐出!不要乱,胎儿还能保住!”
楚子苓只是一看婴儿发青的面色,立即道:“快寻根芦秆!”
拿湿布谨慎擦净胎儿脸上的黏液,芦秆便已递在手边。楚子苓也不嫌肮脏,把芦秆插了出来,悄悄几下,吸出喉腔中的黏液,这才在婴儿背上拍了两拍。
“一定都献给瞳师……”巫瞳悄悄开口,“群巫皆可用巫婢。”
楚子苓也不废话,立即施针,补合谷,泄三阴交。边用针,她边察看产妇,见对方神采仍旧委靡,心中不由大急。产妇气逆不顺,又破钞了太多元气,现在气散,必须先让她抖擞精力才行。但是手头没有合用的药物,如果有人参……一咬牙,楚子苓道:“熬些粥来!粟米加姜片,用肉糜细滚。熬出后只取汤水!”
楚子苓不敢担搁,挽起衣袖,边摸索胎位边问道:“生了多久?”
她没说出远亲,而是用了“同姓”这个春秋时也能听懂的词。难怪巫瞳一脉,能代代产下蓝眸的孩儿,但是如此,又要有多少畸胎,有多少枉死的性命?!
巫瞳却摇了点头:“不必,如此就好。”
这时蒹葭才反应过来, 仓猝爬起来, 抱起金针艾柱仓促追了出去。
一进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屋正中的榻上,一个大肚女子瘫倒其上,身下干草染红大半,另有失禁的臭味混在此中。其他几个妇人或哭或惊,围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蒹葭立即点了点头:“奴归去就烧些热水,莫着凉了。”
那声音锋利,的确如女鬼惨嚎。巫瞳神采煞白,看向巫苓,对方倒是面色稳定,一次又一次的查抄产妇下身,半晌后,眉间终究暴露些忧色。
楚子苓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那仍旧浑身血污的男人。这孩子,是他的?
“回吧。我们归去……”楚子苓的声音很轻,在北风夜雨里,飘忽不定。
“女郎!”把婴孩交给了一旁仆妇,蒹葭追了出来,“女郎但是累了?”
来不及细心穿衣,楚子苓胡乱披上外袍, 大步跟了上去,边走边道:“蒹葭, 带上针具!”
“头,看到头了……”一旁递热布巾的蒹葭俄然惊叫。
“已有一日。”答复她的,是个男人的声音,本来巫瞳也走进了产房。
那人浑身高低,都沾满了让人避之不及的秽血,脸上未蒙白纱,唇角也失了笑容。但是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实在,实在的像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心也痛了起来,痛的似要扯破胸腹。他自幼生着双妖瞳,见到的人不是害怕,就是崇拜,亦有人痴恋相随。但是从没有人用这类眼神看他,从未有人对他生出寸许悲悯。
蒹葭面色发白,抱着个襁褓跑了出去:“蓝,蓝眼……”
那双蓝眸,望了过来,凝沉入水:“会成为巫婢。”
催产行针,每穴都要二非常钟,全数四穴扎完,留针体内,熬好的粥水也送了过来。楚子苓轻声哄那产妇:“多少喝些,身上才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