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影象中的幼年青娆。
恨吗?
有块石头飞起,砸中了屋檐下一根二指粗的冰棱。“咔嚓”一声脆响,冰棱回声而折,落到地上,断成几截。
“女人,喝药。”青娆收起蜜枣,复又舀勺药汤递到她唇边。
不过……她一死,俞眉初进门来就是后妻身份,不再是妾了。
俞眉远心头又是一惊,她抬手想要拂开本身额上这只手,可手才一举起,她便又怔住。
俞眉远便伸开口,一口咬下这颗蜜枣,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谨慎些!”责怪的声声响起。
背后有人用手掌轻抚俞眉远的背,暖融透过背心传到她心中,她俄然认识到本身还活着。
全部兆京在此之前下起了大雪,这场雪纷繁扬扬下了五日才停。
她长得并不起眼,身量也肥大,一身衣裙明显是改小的,穿在身上仍有些松垮,并不称身。
庄里最大的屋子建在庄子东边最平整的地盘上,是幢三进三出的宅子。那红墙绿瓦一看就与庄里黄泥墙糊的土胚房分歧,此时瓦上熔化的雪化成水从屋檐上滴下,冻成了一段段冰棱,被阳光一照灿烂生辉,像挂在天涯的琉璃玉石。
又酸又涩,苦不堪言。
……
青娆跟了她整整十八年。她们同岁,青娆三岁被买来作她贴身丫环,有些懒又有些笨,心倒是实实在在地向着她。
扬平庄不大,只要几百来号人,是个穷处所。庄子是属于兆都城里的朱紫俞家的财产,不过这里地盘瘠薄,产不了多少粮食,俞家人并不把这处所当回事。
真是风雅。
统统人都当青娆是个狐媚子,只要俞眉远晓得,这丫头永久都像初识这一幼年不更事的孩子,贪馋、懒惰又笨,她内心只装了一个俞眉远。
苦!
“那大女人……”
俞眉远侧脸望去,门口处出去个穿青色旧袄的小丫头,正谨慎翼翼地端动手里的托盘朝床边走来。
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那手冰冷凉的,像府里夏平常用的玉席,能贴着她的肌肤,冬暖夏凉,叫人好不畅快。
倒便宜他了。
俞眉远并不奇特,与他结婚十二载,他对她向来不假辞色。现在她死了,这男人大抵连一星半点的难过都不会恩赐。
“将军,那是你给俞大女人……”中间有人小声提示他。
细白的雪将全部都城淹没成一处冰冷的雪国,挺翘而出的屋檐勾飞如凤翼,梁下朱红的灯笼,是阿谁白雪天下中一点刺目标殷红。冷,即便是生起烈烈炭火,都遮挡不住满屋酷寒,那冷从四周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如同屋檐上挂下的冰棱结在了心尖。
西园的金丝楠木是去岁他好不轻易才寻来的上好木头,匠人早已按他叮咛打造了寿方,只等着明春进献给太妃以奉迎天子。
……
至于赤霞锦,虽比不上金丝楠木来得贵重,于她而言却更加可贵。那是江南织造局上贡的料子,一年不过十匹,不是得宠的妃嫔,想摸上一摸都难。他千方百计求来一匹,月前已着绣娘赶工缝制,本来预备着给俞眉初做嫁衣,本日竟然舍得给她的尸身做装裹。
短短的三个字像戳心戳肺的冰锥,是他一贯的冷酷。
她已好久未曾听过这称呼了。
青娆咬着唇看着空去的碟,极其不舍。那蜜枣还是女人抱病前赐给她的,女人不爱甜食,向来不碰这些东西,这一次不知怎地竟然改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