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咳起,此次咳得更加狠恶,脸颊上起了红晕,唇色也更加素净,像染了血。

今后的日子,都不知如何过下去。

光芒从屏风透出,有道细影印在屏风上。

面前的人站在床头,双手交叉缩在另一边袖管里暖着,她生了张清秀温婉的脸庞,像夏季的桅子花,洁净利落。

“我的儿,这大冷的天你如何跑来了?”徐言娘按住俞眉远的手,伸手在她身上捏了捏,“穿得这么薄?你身材才刚好转一点,如何又混闹起来?如果再冻病了可如何好?”

“青娆,照顾好女人,外间有事,我先出去。”她言罢回身。

徐言娘惊诧低头。

“娘,你不疼吗?”俞眉远轻声问她。

活在别人只言片语中的徐言娘对她来讲,只剩一个表面。

她心机庞大,仓促而去,俞眉远仍旧乖乖躺在床上。

她说着,咳了起来。

吃光了整碟蜜枣,俞眉远意犹未尽。

她对周素馨的印象,还逗留在爬满枯纹的脸庞和浑浊的眼眸上,这时的周素馨应当才三十出头,额头光亮,眼神锋利,和多年今后被称作“疯妇”的女人截然分歧。

也不知是吃了饭食的干系,还是孩子的身材本就孱羸,她没多久就感觉眼皮发沉,面前纱帐雀勾都恍惚了,转眼间她就沉甜睡去。

“娘。”

徐言娘爱极,连目光转开都不舍得。

“四女人,不是奴婢拿大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冷的天你跑进院里玩冰,那东西是好玩的?小孩子家家,骨头都没长牢,万一冻伤,今后你如何拈针执笔,抚弦弄琴?”她斥了两句,眉头蹙得紧紧地瞪俞眉远,又道,“你但是个女孩子,整日里猴儿似的,成何体统?这回滑伤磕了头,把人唬得几宿没睡好,女人但是嫌我们这些下人活少,非要寻些事来折腾我们?庄子里人抄本就不敷,又要照顾夫人,又要照看你,你若再不懂些事,这日子可该如何是好?”

刚才那道小黑影是俞眉远。

“娘,不知疼痛,不知冷暖,不知酸甜苦辣……”俞眉远把头埋在她胸口,嗅着她身上浅浅的香气,痛极开口,“你中毒了。”

纸糊的窗上印出闲逛的火光与几道人影,俞眉远听到屋别传来的细碎脚步声与絮语。

这是她母亲的陪嫁丫头周素馨,平生未嫁,从俞府跟着她母亲到了这败落庄子里,厥后随她回了俞府,再陪着她嫁到了魏家。那一世周素馨与她不离弃。

她救不了母亲。

俞眉远顺着梅花刺绣往上看去,此人已经站起,背着光,脸上是成片暗影,她只看到个削尖的下巴。此人穿戴青豆色长袄裙,内里搭秋香色比甲,那两枝梅花就绣在比甲的开领之上,是这片素净间的多少素净。

床下铺着被褥,青娆就睡在那上头守着,此时她也已醒来,揉着眼眸怔怔地看着屋外。

俞眉远被说得只是“唔唔”几声,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再想想东配房里病重的那位,周素馨的心便直往下沉。

火光摇摆着,照着院子里被冻得不住颤抖却又焦心万分的人。

周素馨见她有胃口吃东西,悬起的心早就放下一大半,此时闻言不由又蹙眉。

徐言娘闻言强忍下喉间痒意,将小小的俞眉远揽进怀里,又把身上的薄袄扯下盖在了她身上。

徐言娘在她六岁时离世,当时的她还只是个孩童,关于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切,徐言娘归天以后,她被接回俞府,对扬平庄的统统便越加淡了。除了周素馨会在她耳边提及徐言娘的和顺仁慈外,没人会和她提及徐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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