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一层一层叠下，夜色又深，幔帐放下，俞眉远褪了衣裳上床，手里还握着那叠涂鸦。
俞眉远身边的丫头婆子虽多，但她向来没让周素馨和青娆以外的人服侍过她贴身事件，这事她屋里的人都晓得。
用过晚餐，屋里奉侍的人垂垂散去，青娆在里间铺床，俞眉远则将周素馨叫到了次间里说话。
他仍只是站着，身形不见如何动，俞眉远射出的那支箭便从他身侧掠过，没入了前面幽深夜色中。
“三天后南华山素清宫打安然醮，老太太本年筹算带家里姐妹去看戏瞧瞧热烈，在山上斋戒三日，让我来问你要去不要。如果要去，你把要带的丫头名字报了来，我们好筹办车马；如果不去……瞧你这病怏怏的，家学都去不了，怕是也去不了南华山了。”桑南说着用心逗她。
香汤香胰备好，满室热气氤氲，气温蓦地上升，青娆将手探入水中拔动一番试着热度。
桑南从屋外出去，她穿了葱黄比甲，腰间束着柳绿汗巾，利落的色彩让她显得更加苗条精干，脸上的笑还是淡淡的，但比起畴前要更加沉稳了。她早过了放出去配人的年纪，前两年已在老太太面前发过誓，一辈子不嫁，只奉侍老太太终老。老太太也风俗她的服侍，便留着她在身边。
那人双手环胸俯望着她，不出声。
“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这就是你对待仇人的态度？”沙哑的声音有淡淡怒意，“这箭还你。”
早上她把屋里的丫头问了一大圈，谁都不晓得这图上的朱笔讲明是谁添上去的。这倒也不奇特，若真是那人，他技艺精绝，要想悄无声气地出去易如反掌。
……
一弦双箭，俞眉远发的是追魂箭。
因为白日的事，周素馨内心不太痛快，脸上便有些淡淡的。俞眉远晓得她的设法，便倚到她中间，挽了她的手娇道：“周妈妈，你还怪我呢？”
俞府环境越来越庞大，把周素馨和青娆先送出去安设好，她才没有后顾之忧，但如许一来她身边又无人可用。
“我要做些事，但身边缺人用。府里的家生子都有来源，我不敢信，只要这些刚买进府的丫头，还能尝尝。这昙欢不傻，她聪明得很，另有些知己，上回公开里帮了我一把，我想用她。”俞眉远解释着。
“周妈妈，你莫担忧。时候到了，我天然会奉告你，你先帮我做这件事。”俞眉远笑笑。
榴烟一怔，反应过来后爆出一顿笑声。
趁便，她还想见见这小我。
俞府请了几个先生在家里讲课，女人都要进家学学功课，逢五一休沐，如遇节庆大事也休。本日书院教的是针线上的功课，俞眉远本就懒怠学习，现在便告了假躲在屋里，拿着那叠涂鸦歪在罗汉榻上看着。
周素馨惊诧，抬高了声音问：“女人，你查她做甚？”
水声“哗哗”，像根丝弦，牵引着心跳。
俞眉远循名誉去，跨院的八角凉亭翘角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人。此人一身黑衣，背光而站，面庞不清，只要脑后长发与衣袂在风中猎猎而舞。
榴烟在背面笑得直不起腰。
“不必……”那人不觉得意道，只是话未说全，便见院中少女忽行动一改，手里竟多出一张弓。
昙欢如得大赦般出了屋子，一溜烟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归正不管她藏与不藏，都已被人发明，还不如痛痛快快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