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阁老叫他触到至心,羞愤道:“这是你对祖父说话的口气么!”

桓凌看着他这副尽力思考的模样,只觉着无任敬爱,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却碍着宋家父兄皆在不好脱手,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压下这动机,沉声道:“本日在北里里见着了几个与我克日正写的弹章相干之人,刚好亲见他们为这出戏一掷百金,这回弹章可有事写了。宋世叔这一两日便要到通政司上任,说不得我这份弹章写出来后,另有幸得宋世书亲手归入司中。”

桓升原就是有些不爱担事的性子,见他肯担负下来,悄悄松了口气。他祖父却有些心血来潮,觉着这个孙子行事必然不顺本身的心,猛地喝问了一声:“你要告甚么!”

他的笑容稍收,拱手问候宋举人,忸捏道:“实不知父执本日到京,不然本该到城外相候的。”又问宋家两位兄长:“世兄们与父执同来,莫非是先在河北迎候,本日一同进京的?”

且禁了班子也不必然就能禁戏,别的班子不是还是能搬演?福建一部《白毛仙姑传》的诸宫调曲子现在都改成杂剧了,这现成的杂剧还怕没人学?

当然了,这戏是宋时写的,如何也不会把他写差了,但是不跟祖父说得严峻些,如何能叫他少动点儿难堪别人的心机?

他父亲专听这个儿子的话,拍了鼓掌,抓着儿子的手便往里走。

桓大哥低头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剧里哪有他弟弟,见祖父肝火冲冲地又不敢问,最后终究想起祖父含怒而起时, 台上演出了个要强抢“李笙君”的匪寇“文焕之”。

甚么?

谁说桓凌了!说的是你亲弟弟桓文!

他祖父冷哼一声:“你空长这么大年纪,竟涓滴不知变通。谁说要告他坏了你弟弟的名声?这班子竟敢随便借用朝臣之名,将三元落第、翰林院有为官员搬到剧中,岂不是冲犯朝廷严肃?本官身兼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岂能容得这杂剧班子坏了翰林院的脸面!”

他言尽于此,请长兄照顾祖父,向两人道了别便要分开。桓阁老伸手望空抓了一把,急问道:“你去那边!”

桓凌道:“难不成孙儿也像四弟一样,出去替我们家获咎人?祖父听孙儿一句劝,马尚书任用私家,不是可相与的人家,”他抬手指了指上头,拱手道:“更不是我们家能插手的。盼祖父早日想通,安安稳稳做一任阁老,便是我们桓家的幸事了。”

宽甚么心!养甚么肝!

桓凌将马交给他家下人,陪着宋举人进门,一面笑着答话:“时官儿现在给朝廷编书,也忙累得紧,我做兄长的岂能再叫他来回跑?我这趟来也不是单为看他来,而是他叫人编的一出戏于我公事上有大用处,本日特为谢他来的。”

桓四辅见着孙子在这里看戏, 的确比见着戏里演他孙子还堵心,连告那梨园子都顾不上了, 吃紧忙忙出了西瓦子, 叮咛一个小厮:“去把你三叔叫出来,我和你大伯在德广楼等他!”

说着又叮嘱堂兄:“祖父这些年脾气不好,恐与身子有关,师兄请人抓些宽解、养肝的方剂替祖父补一补。”

他拿出帖儿递给孙子,叮咛道:“你便去顺天府如此说一句,叫他们派人封了这杂剧班子。”

“……这只怕是曲解吧?”他再不敢触祖父的霉头,也不肯愿意肠把台上那文焕之跟他弟弟连络起来:“四弟幼承庭训,再不会干出那等强抢夫君的事来。他们唱戏的都是胡乱编些故事,名字偶尔有类似罢了,若真暗射桓家,本剧最后一幕另有三弟出场,怎地不提一句两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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