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微促,看向桓凌,却见桓凌极强势地对着祖父说:“若非宋师弟念着先父恩典,念着曾在我们家住过几年,强瞒下了他的身份,本日台上演的便不是文焕之,而是桓文了。那艳段里禀公法律的桓通判八成也要改成个秉公放纵堂弟的昏官。”

可如果桓凌堂弟被扒,他欢畅甚么?不该感觉丢脸么?

桓凌道:“天然是去宋家。四弟既开罪宋家,祖父又担忧师弟记恨,那我做堂兄的便责无旁贷要替我们家弥补。这些日子我先到宋家小住,待宋父执还京,便殷勤奉侍,与师弟结为金兰兄弟,如此两好并一好,我们两家的嫌隙也算是弥缝畴昔,祖父便不心总忧心于此了。”

他祖父冷哼一声:“你空长这么大年纪,竟涓滴不知变通。谁说要告他坏了你弟弟的名声?这班子竟敢随便借用朝臣之名,将三元落第、翰林院有为官员搬到剧中,岂不是冲犯朝廷严肃?本官身兼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岂能容得这杂剧班子坏了翰林院的脸面!”

“……这只怕是曲解吧?”他再不敢触祖父的霉头,也不肯愿意肠把台上那文焕之跟他弟弟连络起来:“四弟幼承庭训,再不会干出那等强抢夫君的事来。他们唱戏的都是胡乱编些故事,名字偶尔有类似罢了,若真暗射桓家,本剧最后一幕另有三弟出场,怎地不提一句两人了解?”

桓升极爱这剧,也爱这杂剧班子,磨蹭着说:“这又不是甚么大错误,便是顺天府听我们的面子管了,万一宋状元也爱看这戏,亲身去保了他们呢?”

方才见得小孙儿被人扮成丑角, 另两个孙儿却在台下看得得趣, 实在叫他不知该气恼这梨园子无礼, 还是孙子们不知事!

这一下却有些猝不及防。

他摇了点头,又劝祖父:“依孙儿看,此剧看不出来是暗射四弟的,我们家若大张旗鼓地告,反而故意虚之嫌。祖父身居高位,一点小事便有无数人盯着,旁人原不晓得四弟与宋家……宋状元树敌,我们家去告顺天府禁了那杂剧班子,反倒要招来流言。”

宋举人不知他弹劾的是甚么人、甚么事,也不爱多想,只呵呵笑道:“好好,贤侄的奏章我自当稳稳妥妥递上去。你若写时用着时官儿甚么,尽管使唤他,前日还幸亏你给我家看房哩,等我们买下屋子安设下来,也单给你留个院子,你甚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

他孙儿迷惑地说:“怎个不好?演他的‘装孤’扮相也俊,戏上又演他是个会断案的清官, 做事公允, 百姓爱护,比包拯也不差哩。”

难不成又是一出《白毛仙姑传》?

他带着大孙儿去了离得比来的大酒楼, 要了个清净包间等着桓凌过来, 心中余怒未平。

他父亲专听这个儿子的话,拍了鼓掌,抓着儿子的手便往里走。

他仿佛看不见祖父肝火中烧的神采,走上前扶住桓阁老,动情地规劝道:“祖父岂不知宋师弟是三元落第,百年未有之才,乃至可算得本朝吉祥?如此人才,便是别人家的也该倾慕交友,更不必说他本就是我们桓家的弟子了。祖父却只为当初为退婚之事对不起他,生出了打压之意,现在竟已结成执念,凡见着说他好的都容不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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