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阁老叫他触到至心,羞愤道:“这是你对祖父说话的口气么!”
甚么?
待送茶点的小二下去了, 他便将一应管事家人发到外头, 冷着脸问桓升:“你看过这戏?这戏里用心争光你弟弟, 你竟毫无所觉,还当这是出好戏,在我面前力荐?”
也免得他单独住在侍郎府那大屋子里,对着父母故物,想想便苦楚。
可这出戏里哪儿有桓文?
桓凌也看了宋时一眼,却见他正笑吟吟地朝着父亲点头,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父亲真是久不见师兄,驰念得失色了。有甚么话到屋里再说,哪儿有在门口问话的?”
难不成又是一出《白毛仙姑传》?
他摇了点头,又劝祖父:“依孙儿看,此剧看不出来是暗射四弟的,我们家若大张旗鼓地告,反而故意虚之嫌。祖父身居高位,一点小事便有无数人盯着,旁人原不晓得四弟与宋家……宋状元树敌,我们家去告顺天府禁了那杂剧班子,反倒要招来流言。”
难怪这戏叫作《宋状元义婚双鸳侣》,戏里一对鸳侣、戏外一对鸳侣,这个双字公然不白添!
桓四辅见着孙子在这里看戏, 的确比见着戏里演他孙子还堵心,连告那梨园子都顾不上了, 吃紧忙忙出了西瓦子, 叮咛一个小厮:“去把你三叔叫出来,我和你大伯在德广楼等他!”
他脸上镇静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忙先拱手施礼,叫了声“宋父执”。
说着又叮嘱堂兄:“祖父这些年脾气不好,恐与身子有关,师兄请人抓些宽解、养肝的方剂替祖父补一补。”
虽说把桓凌他堂弟写成了反派吧,可那是剧情需求,他又把人物名字、形象改得妈都不认了,不至于被扒出来了?
他甚为遗憾,遗憾以外却又有几分期盼,期盼着早见过宋家祖宗牌位,与宋时结成兄弟。哪怕明面儿上不是契兄弟,但他们两人交谊相投,却也和福建那种能白头到老的契兄弟无异了。
孙子都要嫁去别人家了,还要他的心有多宽!
这一下却有些猝不及防。
父子三人忙问宋时又编的甚么戏,戏里又写了甚么恶霸富豪――都能让都察院出身的桓凌说一句“有效”,该不会暗射了哪位高官吧?
桓凌道:“天然是去宋家。四弟既开罪宋家,祖父又担忧师弟记恨,那我做堂兄的便责无旁贷要替我们家弥补。这些日子我先到宋家小住,待宋父执还京,便殷勤奉侍,与师弟结为金兰兄弟,如此两好并一好,我们两家的嫌隙也算是弥缝畴昔,祖父便不心总忧心于此了。”
他祖父冷哼一声:“你空长这么大年纪,竟涓滴不知变通。谁说要告他坏了你弟弟的名声?这班子竟敢随便借用朝臣之名,将三元落第、翰林院有为官员搬到剧中,岂不是冲犯朝廷严肃?本官身兼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岂能容得这杂剧班子坏了翰林院的脸面!”
大堂兄不知这话背后的意义,还忸捏地对他道了句“委曲”,他祖父却深知孙子这一去就是给家做儿婿的,气得直骂:“你本日敢出这个门,敢去宋家,今后便别再回桓家了,跟着他宋时姓宋吧!”
宋大人见着他也又惊又喜,忙答礼道:“桓世侄怎地来了?我们父子在家盘桓了几天,见着这两天须获得吏部销假,就卡着日子进京了,本想连时官儿也不奉告的,更怎能劳你相迎。你现在升了给事中,担当着朝庭重担,不必总为着我们家一点小事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