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都要嫁去别人家了,还要他的心有多宽!
桓凌道:“天然是去宋家。四弟既开罪宋家,祖父又担忧师弟记恨,那我做堂兄的便责无旁贷要替我们家弥补。这些日子我先到宋家小住,待宋父执还京,便殷勤奉侍,与师弟结为金兰兄弟,如此两好并一好,我们两家的嫌隙也算是弥缝畴昔,祖父便不心总忧心于此了。”
甚么?
也免得他单独住在侍郎府那大屋子里,对着父母故物,想想便苦楚。
且禁了班子也不必然就能禁戏,别的班子不是还是能搬演?福建一部《白毛仙姑传》的诸宫调曲子现在都改成杂剧了,这现成的杂剧还怕没人学?
桓凌回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敬领命。不过祖父放心,我还是姓桓的,只是将来四时八节多往宋家供奉一趟罢了。”
桓升原就是有些不爱担事的性子,见他肯担负下来,悄悄松了口气。他祖父却有些心血来潮,觉着这个孙子行事必然不顺本身的心,猛地喝问了一声:“你要告甚么!”
他甚为遗憾,遗憾以外却又有几分期盼,期盼着早见过宋家祖宗牌位,与宋时结成兄弟。哪怕明面儿上不是契兄弟,但他们两人交谊相投,却也和福建那种能白头到老的契兄弟无异了。
桓侍郎一时竟听不出他是在指谁,拧眉斥问:“你这又是何意?你回护宋时也罢了,难不成连个演他的戏的班子也要护着?”
桓大哥低头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剧里哪有他弟弟,见祖父肝火冲冲地又不敢问,最后终究想起祖父含怒而起时, 台上演出了个要强抢“李笙君”的匪寇“文焕之”。
他仿佛看不见祖父肝火中烧的神采,走上前扶住桓阁老,动情地规劝道:“祖父岂不知宋师弟是三元落第,百年未有之才,乃至可算得本朝吉祥?如此人才,便是别人家的也该倾慕交友,更不必说他本就是我们桓家的弟子了。祖父却只为当初为退婚之事对不起他,生出了打压之意,现在竟已结成执念,凡见着说他好的都容不下了么?”
这小院儿常是他们俩清清净净待的,现在却不知另有没有他住的处所――便是有,有父兄盯着,他也不好再像畴前那样,想掂起时官儿抱多久就抱多久了。
桓凌看着他这副尽力思考的模样,只觉着无任敬爱,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却碍着宋家父兄皆在不好脱手,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压下这动机,沉声道:“本日在北里里见着了几个与我克日正写的弹章相干之人,刚好亲见他们为这出戏一掷百金,这回弹章可有事写了。宋世叔这一两日便要到通政司上任,说不得我这份弹章写出来后,另有幸得宋世书亲手归入司中。”
他拿出帖儿递给孙子,叮咛道:“你便去顺天府如此说一句,叫他们派人封了这杂剧班子。”
宋举人不知他弹劾的是甚么人、甚么事,也不爱多想,只呵呵笑道:“好好,贤侄的奏章我自当稳稳妥妥递上去。你若写时用着时官儿甚么,尽管使唤他,前日还幸亏你给我家看房哩,等我们买下屋子安设下来,也单给你留个院子,你甚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
他大胆驳了祖父一句,见他面色不愉,忙低下头来听训。幸亏彼苍怜见,正挨训间,包间门忽地被人推开,一道萧萧肃肃的苗条身影大步踏进房里,关上门便对着侍郎深深一躬,说道:“祖父不必难堪大堂兄,不就是要告状么?不必兄长去告,孙儿便愿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