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侍郎一时竟听不出他是在指谁,拧眉斥问:“你这又是何意?你回护宋时也罢了,难不成连个演他的戏的班子也要护着?”
难怪这戏叫作《宋状元义婚双鸳侣》,戏里一对鸳侣、戏外一对鸳侣,这个双字公然不白添!
若说桓凌一敬爱上宋时, 与堂弟潜树敌恨, 听任这本杂剧搬演另有三分正理,他这做长兄的竟坐视亲生的幼弟被人当作丑角搬上戏台?
他父亲专听这个儿子的话,拍了鼓掌,抓着儿子的手便往里走。
他言尽于此,请长兄照顾祖父,向两人道了别便要分开。桓阁老伸手望空抓了一把,急问道:“你去那边!”
桓凌道:“难不成孙儿也像四弟一样,出去替我们家获咎人?祖父听孙儿一句劝,马尚书任用私家,不是可相与的人家,”他抬手指了指上头,拱手道:“更不是我们家能插手的。盼祖父早日想通,安安稳稳做一任阁老,便是我们桓家的幸事了。”
桓大哥低头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剧里哪有他弟弟,见祖父肝火冲冲地又不敢问,最后终究想起祖父含怒而起时, 台上演出了个要强抢“李笙君”的匪寇“文焕之”。
可如果桓凌堂弟被扒,他欢畅甚么?不该感觉丢脸么?
他甚为遗憾,遗憾以外却又有几分期盼,期盼着早见过宋家祖宗牌位,与宋时结成兄弟。哪怕明面儿上不是契兄弟,但他们两人交谊相投,却也和福建那种能白头到老的契兄弟无异了。
桓凌挺直了腰身,也不避讳堂兄,直白地说:“祖父恐怕不知,这家梨园子的仆人之一,与当初那被文堂弟强买的李某恰是一对有恋人。桓文先是当着全部书社墨客的面强掳人走,还几乎打伤那些墨客,又把人送往时、师弟那边,企图嫁祸于他――”
他们儿子/弟弟编的戏?
眼神实在没甚么特别,但配着他这话,足以让桓升惊出一身盗汗。
可这出戏里哪儿有桓文?
大堂兄不知这话背后的意义,还忸捏地对他道了句“委曲”,他祖父却深知孙子这一去就是给家做儿婿的,气得直骂:“你本日敢出这个门,敢去宋家,今后便别再回桓家了,跟着他宋时姓宋吧!”
他早前还觉着祖父和父亲将小弟锁起来读书,乃至不准他下楼之举过于严苛,若早知他获咎了这么多读书人,还与宋状元结下这等大仇,直接将他送回故乡都不为过!
桓升原就是有些不爱担事的性子,见他肯担负下来,悄悄松了口气。他祖父却有些心血来潮,觉着这个孙子行事必然不顺本身的心,猛地喝问了一声:“你要告甚么!”
待送茶点的小二下去了, 他便将一应管事家人发到外头, 冷着脸问桓升:“你看过这戏?这戏里用心争光你弟弟, 你竟毫无所觉,还当这是出好戏,在我面前力荐?”
说着又看了小儿子一眼:“时官儿在翰林院做的是安逸差事,该叫他拜访你才是。”
他大胆驳了祖父一句,见他面色不愉,忙低下头来听训。幸亏彼苍怜见,正挨训间,包间门忽地被人推开,一道萧萧肃肃的苗条身影大步踏进房里,关上门便对着侍郎深深一躬,说道:“祖父不必难堪大堂兄,不就是要告状么?不必兄长去告,孙儿便愿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