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叮嘱堂兄:“祖父这些年脾气不好,恐与身子有关,师兄请人抓些宽解、养肝的方剂替祖父补一补。”

桓凌将马交给他家下人,陪着宋举人进门,一面笑着答话:“时官儿现在给朝廷编书,也忙累得紧,我做兄长的岂能再叫他来回跑?我这趟来也不是单为看他来,而是他叫人编的一出戏于我公事上有大用处,本日特为谢他来的。”

“文焕之”三字去了背面的“之”,再倒置过来便念“桓文”,可除了这名字以外也再无联络了啊。他弟弟是个知书达礼的秀才,不甚好南风,更不通甚么技艺,怎会是台上强抢美少年的花脸巨寇文焕之?

宋时本身都不晓得这戏有甚么深层含义,茫然地说:“没有啊,顶多就是个父母阻婚,小两口儿破镜重圆的故事,未曾暗射谁。”

他脸上镇静的笑容还来不及褪去,忙先拱手施礼,叫了声“宋父执”。

他拿出帖儿递给孙子,叮咛道:“你便去顺天府如此说一句,叫他们派人封了这杂剧班子。”

编的戏还能于公事上有效?

岂有哪个弄权的外戚有好成果的?何况不管马家还是他桓家,且还算不上端庄的外戚呢。

他说罢,又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岂止宋父执,两位宋世兄都来了,正跟宋时一起在门口安排人搬行李。

他的笑容稍收,拱手问候宋举人,忸捏道:“实不知父执本日到京,不然本该到城外相候的。”又问宋家两位兄长:“世兄们与父执同来,莫非是先在河北迎候,本日一同进京的?”

他做大哥的也晓得弟弟曾买过一个男娼,光天化日地送到武平衙门,为此事还被堂弟从城外揪回家里,结健结实地挨了祖父一顿打。可花银子买男娼送人跟强抢良家子之间有天壤之别――前者只是风骚打趣,后者就该进顺天府了。

甚么?

起坐间目光扫到宋时满面庞大地看着父亲,还偷偷看了他几次,促狭之心陡起,笑着说:“世叔不必给我留院子。这几处屋子虽还算敞阔,宋家倒是畅旺之家,目睹着丁口越来越多的。三位世侄和两位侄女儿长大了岂不得一人分一处院子?将来再有侄儿侄女出世,到时候倘院子不敷,再来回折腾也费事。”

桓凌道:“难不成孙儿也像四弟一样,出去替我们家获咎人?祖父听孙儿一句劝,马尚书任用私家,不是可相与的人家,”他抬手指了指上头,拱手道:“更不是我们家能插手的。盼祖父早日想通,安安稳稳做一任阁老,便是我们桓家的幸事了。”

他摇了点头,又劝祖父:“依孙儿看,此剧看不出来是暗射四弟的,我们家若大张旗鼓地告,反而故意虚之嫌。祖父身居高位,一点小事便有无数人盯着,旁人原不晓得四弟与宋家……宋状元树敌,我们家去告顺天府禁了那杂剧班子,反倒要招来流言。”

桓凌微微一笑:“我天然是遵祖父之意,状告那些不务正业,不顾朝廷,不谅解上官苦心,因戏误事的人。”

难怪这戏叫作《宋状元义婚双鸳侣》,戏里一对鸳侣、戏外一对鸳侣,这个双字公然不白添!

他仿佛看不见祖父肝火中烧的神采,走上前扶住桓阁老,动情地规劝道:“祖父岂不知宋师弟是三元落第,百年未有之才,乃至可算得本朝吉祥?如此人才,便是别人家的也该倾慕交友,更不必说他本就是我们桓家的弟子了。祖父却只为当初为退婚之事对不起他,生出了打压之意,现在竟已结成执念,凡见着说他好的都容不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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