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不见祖父肝火中烧的神采,走上前扶住桓阁老,动情地规劝道:“祖父岂不知宋师弟是三元落第,百年未有之才,乃至可算得本朝吉祥?如此人才,便是别人家的也该倾慕交友,更不必说他本就是我们桓家的弟子了。祖父却只为当初为退婚之事对不起他,生出了打压之意,现在竟已结成执念,凡见着说他好的都容不下了么?”
桓凌挺直了腰身,也不避讳堂兄,直白地说:“祖父恐怕不知,这家梨园子的仆人之一,与当初那被文堂弟强买的李某恰是一对有恋人。桓文先是当着全部书社墨客的面强掳人走,还几乎打伤那些墨客,又把人送往时、师弟那边,企图嫁祸于他――”
眼神实在没甚么特别,但配着他这话,足以让桓升惊出一身盗汗。
宋举人不知他弹劾的是甚么人、甚么事,也不爱多想,只呵呵笑道:“好好,贤侄的奏章我自当稳稳妥妥递上去。你若写时用着时官儿甚么,尽管使唤他,前日还幸亏你给我家看房哩,等我们买下屋子安设下来,也单给你留个院子,你甚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
他父亲专听这个儿子的话,拍了鼓掌,抓着儿子的手便往里走。
若说桓凌一敬爱上宋时, 与堂弟潜树敌恨, 听任这本杂剧搬演另有三分正理,他这做长兄的竟坐视亲生的幼弟被人当作丑角搬上戏台?
这小院儿常是他们俩清清净净待的,现在却不知另有没有他住的处所――便是有,有父兄盯着,他也不好再像畴前那样,想掂起时官儿抱多久就抱多久了。
甚么?
也免得他单独住在侍郎府那大屋子里,对着父母故物,想想便苦楚。
他们儿子/弟弟编的戏?
他做大哥的也晓得弟弟曾买过一个男娼,光天化日地送到武平衙门,为此事还被堂弟从城外揪回家里,结健结实地挨了祖父一顿打。可花银子买男娼送人跟强抢良家子之间有天壤之别――前者只是风骚打趣,后者就该进顺天府了。
待送茶点的小二下去了, 他便将一应管事家人发到外头, 冷着脸问桓升:“你看过这戏?这戏里用心争光你弟弟, 你竟毫无所觉,还当这是出好戏,在我面前力荐?”
起坐间目光扫到宋时满面庞大地看着父亲,还偷偷看了他几次,促狭之心陡起,笑着说:“世叔不必给我留院子。这几处屋子虽还算敞阔,宋家倒是畅旺之家,目睹着丁口越来越多的。三位世侄和两位侄女儿长大了岂不得一人分一处院子?将来再有侄儿侄女出世,到时候倘院子不敷,再来回折腾也费事。”
宋大人见着他也又惊又喜,忙答礼道:“桓世侄怎地来了?我们父子在家盘桓了几天,见着这两天须获得吏部销假,就卡着日子进京了,本想连时官儿也不奉告的,更怎能劳你相迎。你现在升了给事中,担当着朝庭重担,不必总为着我们家一点小事奔波。”
桓升原就是有些不爱担事的性子,见他肯担负下来,悄悄松了口气。他祖父却有些心血来潮,觉着这个孙子行事必然不顺本身的心,猛地喝问了一声:“你要告甚么!”
他的笑容稍收,拱手问候宋举人,忸捏道:“实不知父执本日到京,不然本该到城外相候的。”又问宋家两位兄长:“世兄们与父执同来,莫非是先在河北迎候,本日一同进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