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从车里下来,呈现在堂前,廊劣等着作证的苦主们就如失巢的蜂团般炸开,哭着数落他的罪名,乃至有人想冲上来抓他一块肉下去,以解心头之毒。一道凄厉的女声俄然从中响起,唱起了大家耳熟能详的《白毛仙姑传》。
黄大人连审了一上午诬告官司,却涓滴不感觉怠倦,反而体味到了为民作主的满足感,亢奋得连饭都舍不得花工夫吃。只仓促喝了一道汤,沾了沾酒杯,便催着宋县令趁中午天气敞亮审断王家的案子。
桓侍郎因退亲之故,觉着对不起宋家,特地送了个后辈来赔偿!
黄大人嘲笑一声:“这篇文章夹在你武平县一干诬告宋令的文章中毫不出奇。本官本日略能记得几句,是因为宋令之子在本官面前赞过你代武平县百姓申大水之苦,请朝廷施助免赋的文章。本官听他说了你的名字,想起你也是上书弹劾他父亲的人之一,才特地重翻了你的文章。”
他坦开阔荡地说出此事,倒堵死了林廪生的话头。
黄巡按便允了他的要求,命人搬过椅子,请桓凌上堂。
林廪生紧握双拳,哑声道:“门生并无此意,门生只是……”
“……既诬告县令枉法滥刑,依原罪本该杖责一百,流二千里,诬告罪以原罪再加三等,依律拟为绞监候。行刑以后,且将他二人投入狱中,等武平县再审其家中田产、银钱等案!”
他越想越真,本来挺得笔挺的腰身有些陷落,胸口衣裳汗湿了一片,只觉前程一片茫茫,没有半点但愿。
黄巡按不动声色地挺直腰板,神采更加端严,唤人再拉那几个到省里告状的人上堂,一例地剥去衣冠,拉下去打。
桓凌一身风尘, 衣角被露水打湿的陈迹还没干透, 神情举止却涓滴不见疲态, 躬身上前, 利落地应一声“下官服从”, 便即走向廊下, 去找宋县令商讨起该缉捕哪些犯人。
两边差役齐声应喏,如狼似虎地赶上去,将林家父子剥去衣冠,拉到堂内行刑。
桓凌有些受宠若惊:“怎地还能有我?”
林廪生双眼紧紧盯着桓凌,一字一顿地说:“桓大人不想听门生伶仃说话么?就当是看在当日宋舍人治水时,门生也曾在王家别业里为百姓写文章请命上?”
得叫人指导返来。
世人的恨意顿时翻涌衙差们赶紧上前拦住,苦劝他们不准在衙门里肇事,不准唱曲,不然赶将出去,不得听审。
一样倾诉不完的罪过,一样令闻者悲伤的悲苦,一样直击民气的力量。
“你家要开绣厂,看上了我家的绣娘,我不肯将人让给你家,你就雇了街让恶少翻入我的绣厂祸害绣娘,毁我的绣架、丝线……”
“打!”
他就是专门来为宋县令撑腰的!让他们能够在处所翻云覆雨,拿着这一县大户累世运营来的地盘丁口换本身官声和政绩!
那位府通判……那位府通判的脸现在与他影象中另一张脸重合,恰是早在宋时治水救人时,就在王家别庄与他们见过面的,自称宋时兄长伯风的人。
难怪他一个举人县官就敢查隐田隐户;难怪他报上去的罪案府里便给通过,他们这很多家人搭上无处银子,四周拜托都按不下那些旧案;难怪黄大人清楚是他们从府里请来查处宋家父子的,到了武平却俄然要微服私访,还叫留下的从人请兵丁抄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