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微微眯起眼,看着北风中卷起裤脚下河清淤的民夫,对劲地说:“宋大令公然将政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华侈民力。夏季虽知名胜,面前这番清淤导水的场面也有国泰民安之象,合该作几篇诗文志之。”
他便指着山说:“上面不远便是前朝李忠定公所建的读书堂,李公特为此堂赋诗曰:‘灵洞山清仙可访,南岩古木佛同居。公余问佛寻仙了,博得工夫剩读书’。固然读书堂烧毁已久,倒是敝县驰名的景色之一,县里林泉社常在此处结社作诗,倒把读书堂打扫得干清干净,门窗齐备,我们带着垫子便可出来歇息。”
宋时忙又替父亲谦善了几句,桓凌也说:“若非黄大人做主,追索那些大户欠的赋税,武平县现在刚受过洪灾,那里有银子修得起河工?我们要作诗文志此气象,就该重新记下大人弹压豪强、为百姓作主的善政,建碑亭于此,长记大人之德。”
桓小师兄现在在黄大人眼皮底下,得住府宾馆,直到转天到县里找他测量地界时才瞥见他这高科技,顿时叫这排笔晃花了眼,半晌才问:“你做这个干甚么,要抄书何不叫我替你抄?”
黄巡按刚好问道:“这些修河的民夫里,可有本官判罚的那些隐户?”
桓凌看了宋时一眼, 点头应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自当经心极力, 不负大人嘱托。”
日子就在繁忙中悄悄流逝,三天后,黄巡按与田师爷便带着宋时特地叫人烧的料器玻璃官服小像,桓凌抄出来的《白毛仙姑传》手稿,乡民百姓们奉上的土仪和感激,满载而归。
能到武平县巡查的钦差黄大人,还会有谁?
那么他给宋县令的考语就得提早写了――桓凌的考语里也该有这两项。还要叫驿站加急递信, 把武平县按捺豪强、追回赋税之事奉告省、府两级, 叫布、按二使与府厅官员写考语时也加上这份实迹。
不过……他要真写得不好,黄大人如何还看了这么多遍才呲噔他呢?
“叫人给宋令送信,请他领典史到府里来,乘府里的大船上京!”
夏季里恰是治水的好时候。
这记里倒没如何提他本身的功劳,只淡淡写了一笔“宋令素爱百姓,至县则治洪灾、抑豪强,百姓为作《白毛仙姑传》记其事”。
这立名是要别人晓得他的厚德,主动替他立名才好,哪儿有本身带着部属和部属的儿子写文章夸本身的?
巡按大人既然来了,他们两个也不能扔下上官自顾自地干活,便把鱼鳞册交给书吏, 陪黄大人体察民情。入冬以后没甚么农活, 乡民们大多聚在洞元旁观病、看百戏、听人科普农业知识,只偶尔见远处旱田里有人侍弄冬小麦,直走到溪边才看到有人在清淤。
修堤坝、修蓄水池、修路、种树……他乃至想在乡村屋子上都刷上“要致富,先种树”“要致富,多养猪”的典范标语。可惜这期间的读书人太狷介,事也多,如果村里公开涂这些标语,准得有人骂县里浑身铜臭、有辱斯文,他也只能暗戳戳叫花匠下台鼓吹一下植树造林的理念。
桓凌写的就含蓄多了,只一句“有豪强越讼于御史黄公前,公遂至县巡按,月余而豪强清,民气咸平”。
宋时把头压得更低,冷静围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