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甚么人要杀她?杨无端与其说是惊骇无宁说是惊诧――她何来被杀的代价?
那男孩儿听不到她内心焦炙的狂呼,仍然夹着她飞奔,杨无端保持四十五度向下的姿式太久,头部充血,太阳穴两边血管“突突”跳动,像是随时都能炸裂开来。更严峻的是,她双眼刺痛,泪水已经干枯,看到的东西都带着粉红色毛毛的绒边……
他不但技艺矫捷,且具有肥胖体形不该有的发作力和耐久力,杨无端少说也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以上的身高,四五十公斤的体重,被他用根绳索捆在背后,纵跃间浑若无物。
“待着别动。”宁郁沉声号令,伸掌在斧面轻拍,借力纵身而起,从被劈烂的洞穴跃上车顶。
横巷绝顶的拐角俄然蹿出条人影,那人穿一件姜黄色灰白毛尖的里外翻狗皮袄,头脸都用风帽遮得严实。他仿佛抬首看了眼宁郁,便大摇大摆地朝马车这边行来,法度安闲,迹近挑衅。
元、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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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拍光鲜的“啪啪”声间隙,杨无端听到宁郁开口,声音仿佛没有常日里平静沉着,可贵竟有一丝慌乱:“是你!”
杨无端被本身这一丝轻松吓到了,端朝的宦海就像一潭烂泥,仕进的迟早泥足深陷举步维艰,她再如何迎难而上,也不免动过“不如归去”的动机,只是每回都遭明智弹压。可杨小康……她莫非不是爱着杨小康的吗?杨无端不是第一次爱人,她也经历过甘心为爱捐躯而无怨无悔的阶段,为甚么对杨小康,她总能等闲放弃?
杨无端身不由己地跌出马车,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双手接住,一个瘦骨伶仃的男孩儿从车辕与厢体间的裂缝挤出来,大脑袋晃了晃,冲着她内疚地笑。
嘘――男孩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你爹爹要见你。
她连惊呼都来不及,两只手臂在空中徒劳地划拉,右手指尖掠过巨斧冰冷的斧面,像针扎一样疼,冻得她缓慢缩手。
百无一用是墨客,杨无端毫无抵挡之力地被个半大孩子夹在胳肢窝底下,那男孩儿头大身细,瘦得像只猴子,跑动起来也如猿猴般轻盈工致,杨无端眼睁睁地看着六合倒置,宁郁风采翩翩站在马车顶上的身影越来越远越变越小……
大如斗的雪花乱纷繁地砸落,“簌簌”雪声袒护了一声弓弦的轻鸣。
那男孩儿尽力甩出铁爪,肩胛骨朝后矗立,杨无端的头被撞个正着,不幸中的大幸是脸颊被撞得侧了侧,睁着的双眼埋进衣服里。
宁郁盯着他越走越近,面上不动声色,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悄悄握成拳,指骨捏得发白。
半个手掌宽的雪亮斧刃狠狠吃进车厢底部,斧面仍在“嗡嗡”颤抖,杨无端和宁郁被分开两端,只能听到对方短促的呼吸声。
他俄然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另一侧的腰后取下一件东西。杨无端忍着剧痛挪动眸子,看清一个大略的表面,在脑中翻出存储画面补足:那仿佛是一只翻墙越壁用的铁爪。
那真是柄开天劈地的魔斧,斧面足有五尺见方,活像半堵生铁屏风。
“起!”宁郁暴喝,双臂肌肉隆起,竟生生将嵌在马车底部的几案扯脱,迎着斧刃挡了一挡。
雪愈下愈大,密匝匝的雪花将青色连缀屋脊一点一点覆盖成乌黑,那男孩儿不知使了甚么禁制手腕,杨无端口不能言、四肢生硬,连眼皮都不能随便眨动,一起上被迫瞪着眼睛看茫茫雪景,视野逐步变得恍惚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