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敢出声,那戴熊皮风帽的小兵目不转睫地盯住车厢,耳朵却灵敏地汇集着围观诸人的呼吸、心跳、乃至因惊骇而不自发地吞咽。
新年欢愉啊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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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猜疑地看了看那辆马车,又看了看徐掌柜,道:“你晓得端方,这元象关可不是甚么人都能进的。”
他用心拖长调子欲言又止,徐宝公然受激,横着眼道:“他就是皇亲国戚,想打我这儿过也得验明正身!”
“咴--”两匹牝马此起彼落地扬蹄嘶叫,车身被它们带得高低闲逛,车队的别的马儿也跟着骚动不安,世人一面慌镇静张地安抚,一面惶恐地偷看这边。
徐宝远远瞥见那身金色蟒服,暗道倒霉,又上了老狐狸的当。他乜斜着眼睨向徐掌柜,心知后者是不忿他割肉割得太狠,想借锦衣卫的势让他尴尬。他记下来转头找老头儿算账,清了清喉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但元象关不是北郢,元象关的守卒也并不是北郢城手无寸铁的布衣。
车队不大不小,不长不短,不过二十来小我,五辆马车,延展出十余丈。
“想是徐掌柜没来得及讲,”那锦衣卫略低了低头,又扬起来,笑容仍然和暖如东风,“劳烦兄弟通报丁大人,就说新任石州府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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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徐宝两边嘴角往上扯,皮笑肉不笑地往门洞内一杵,身后齐刷刷排了整队守门卒,“过年也没消停啊?甭嫌小弟罗嗦,看在本家的份儿上至心劝你一句:钱是嫌不完的。”
“常余拜见校尉大人,”他半垂着头,目光却仍紧紧地定在车厢上,“就教大人,车内另有何人?”
那小兵长着一张窄长脸,两边颧骨凸起,两只眼睛也颀长,衬着薄薄的嘴唇,浅淡的眉色发色,给人一种极不舒畅的刻薄感。
他站在马车前,右手仿佛随便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从脖子到脊背到腰至小腿却绷得紧紧的,仿佛一杆笔挺的标枪。不消他号召,别的五名守门卒默契地散开来,呈二二一的品字状包抄了马车。
他说话间转过身,引着徐宝去看车队中心的一辆马车。与别的被风沙残虐过的货运马车比拟,那辆车洁净得不成思议,除了车轮上厚重的泥壳,全部玄色车厢在日头下亮锃锃的反光,就像刚在城内落拓地跑了一圈,仅仅均匀地覆盖着一层薄尘。
常余冷静地扫了一眼仍然不知倦怠扬蹄高呼的马儿,又看向半敞的车门,内里是厚重的棉布车帘,毫不包涵地隔断了他的视野。
“是,”徐掌柜垂下眼皮,盯着徐宝将那包鼓囊囊的银两揣进怀里,感喟道,“老朽受人大恩,仇人要赶在年前到达元象关,老朽天然不能推委。不成想路途颠簸,到底还是晚了一天。”
锦衣卫批示使狄更斯亲身领队在北郢城内旋风般来去,推平了鹿鸣楼,剿空了国子监,襄城伯阖府老幼十足下入昭狱,东华门前参与叩阍的墨客一个也没能返来……那段风声鹤唳的日子,不但北郢最胆小地痞的长幼爷们儿谈锦衣卫色变,乃至听到那暴雷普通的马蹄声,沿街的店铺都要吓得提早上好门板。
他底子没操心听徐宝的抱怨,而是眯起两只眼睛,鹰隼般锋利的目光投向元象关南面的大道。
那戴熊皮风帽的小兵神采冷肃,仿佛周遭产生的统统都映不进他颀长的眼眸里,他只是径直走到那辆与众分歧的马车前,蓦地刹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