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就见到大灶上又生起了火，季婆子没好气儿地从里屋探头出来道：“死哪儿去了？不晓得备点儿热水，给男人烫烫脚么！”然后自顾自地开端嘟囔，“整天炕头上躺着的人物，如何晓得下地干活儿的辛苦？哪家的婆娘是娶返来专门做饭的？哪处是自家的田都不识得，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杂合面菜窝窝咬进嘴里就散了，沙沙硬硬干干的，如何咂巴都吃不出肉味儿来。许是肚里油水少，又许是吃得急了，胃也跟着抗议，有点儿酸胀。
季南山不知甚么时候出来了，正蹲在大灶旁，手伸到她面前来，举着一只烤鸡腿。
桑榆换了身雨后青蓝色的袴褶1，寻了一顶宽檐儿的草帽扣上，季南山递给她一个竹篮，内里有一个大肚茶壶、两只倒扣着的黑瓷茶碗。清算安妥，与季婆子说了一声，便一起出了门。
桑榆去了灶上看火，肚里已有些空了。后晌他们饭早了些，苜蓿馅饼是很香，她却没敢多吃，挺着个双身子饿的快。季婆子见她返来了，就不再管火了，此时她倒有些光荣，去厦子顶吊颈着的竹篮里，摸出了一个菜窝窝，又在黑陶瓮里捞出一块咸菜，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谷雨过后，恰是筹办水稻插秧的季候，地步里农夫们都比较繁忙。有套着水牛犁地翻土的，有在秧田里育苗的。远处的秧田里有娃娃在唱着育苗口诀：“种儿要渗入，最好泡三天。抬出深水处，支在鱼塘边。两日发了芽，娘子快蒸饭，夫君在田边，秧苗又犁田。大女人别偷懒，小伙子别眼馋，撒秧好时节，歉收在面前。”
桑榆就着他的话道：“这是给三丫的？她一个娃娃，能吃得了这么多？”
陶三丫见这景象，也抢上来一步，一把也抓到了笼子上，理直气壮地闹道：“这是给我二姐的！”
季南山与三丫在一处水田边上停了下来，走过一丛低矮的芦苇，然后从水田里拎出来一个地笼子，内里扑腾着好几条鳝鱼。
季婆子闻言稍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缓慢地撩了她一眼，见她说的当真，才哼哼了两声，转回了身子。
桑榆惊诧地仰脸看着他，嘴里还塞了一口菜窝窝，脸上粘着碎渣渣。她的眼窝里有点热，却不想因为一只烤鸡腿泪流满面，便尽力地大睁着。
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孩子，桑榆真想脱下鞋来扔畴昔——你姐觊觎我男人，你还说我是坏女人！
三丫鼓掌跳起来，欢愉地大呼道：“好啊好啊！二姐和三丫最爱吃豆豉焖黄鳝喽！后晌我要吃两碗饭，不，吃三碗！”
第二日是个响晴的天儿，用过了朝饭，季南山对桑榆道：“跟我去地里转转。”想了想又弥补了一句，“不消你干活儿，去认认道儿。”
桑榆拿眼横畴昔，公然瞧见季南山神采间颇是难堪。她心头知名火大，斩钉截铁地对陶三丫道：“你去跟你二姐说，我相公捉的，都是我的！她要吃甚么，叫她相公去捉！”
如果有只烤鸡腿就着吃就好了，桑榆如许想着，然后一只烤鸡腿就呈现了。
季南山收回击，一言不发地盯了桑榆半晌，然后袖子一甩大步拜别。桑榆在背面恨恨地跟着，边走边想着陶二丫的事儿。都说女人有身的时候男人爱偷腥，这陶二丫要出门子了，还跟季南山腻腻歪歪的，准不是甚么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