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你说错了!那国里银子如许不值钱,如此做买卖,那久惯漂洋的带去多是绫罗缎匹,何未几卖了些银钱返来,一发百倍了?看官有所不知:那国里见了绫罗等物,都是以货交兑。我这里人也只是要他货色,才无益钱,如果卖他银钱时,他都把龙凤、人物的来买卖,作了好代价,分两也只得如此,反不便宜。现在是买吃口东西,他只认做把低钱买卖,我却尽管分两,以是得利了。说话的,你又说错了!依你说来,那帆海的,何不但买吃口东西,只换他低钱,岂下无益?反侧重本钱,置他货色怎地?看官,又不是这话。也是此人偶尔有此横财,带去着了手。如果故意第二遭再带去,三五日不遇巧,等得希烂。那文若虚运未通时卖扇子就是表率。扇子还放得起的,尚且如此,何况果品?是如许执一论不得的。
正在群情间,只见起首买十个的那一小我,骑了一匹青骢马,飞也似奔到船边,下了马,分开人丛,对船上大喝道:“不要零卖!不要零卖!是有的俺多要买。俺家头子要买去进克汗哩。”看的人闻声这话,便远远走开,站住了看。文若虚是聪明的人,瞥见来势,已瞧科在眼里,晓得是个好主顾了。赶紧把篓里尽数倾出来,止剩五十余颗。数了一数,又拿起班来讲道:“适间讲过要留着自用,不得卖了。今肯加些代价,再让几颗去罢。适间已卖出两个钱一颗了。”其人在马背上拖下一大囊,摸出钱来,另是一样树木纹的,说庄”如此钱一个罢了。”文若虚道:“不甘心,只照前样罢了。”那人笑了一笑,又把手去摸出一个龙凤纹的来道:“如许的一个如何?”文若虚又道:“不甘心,只要前样的。”那人又笑道:“此钱一个抵百个,料也没得与你,只是与你耍。你不要俺这一个,却要那等的,是个傻子!你那东西,肯都与俺了,俺再加你一个那等的,也不打紧。”文若虚数了一数,有五十二颗,准准的要了他一百五十六个水草银钱。那人连竹篓都要了,又丢了一个钱,把篓拴在顿时,笑吟吟地一鞭去了。看的人见没得卖了,一哄而散。
世人事体完了,一齐上船,烧了神福,吃了酒,开洋。行了数日,俄然间天变起来。但见:
那船上人见风起了,扯起半帆,不问东西南北,随风势漂去。模糊瞥见一岛,便带住篷脚,只看着岛边使来。看看渐近,恰是一个无人的空岛。但见:
乌云蔽日,黑浪掀天。蛇龙戏舞起长空,鱼查惊惺潜水底。兵舰平常,只如栖不定的数点寒鸦;岛屿浮浮,便似及不煞的几双水。舟中是方扬的米簸,舷外是正熟的饭锅。总因风伯大无情,乃至篙师多失容。
船上人把船后抛了铁锚,将桩橛泥犁登陆去钉伏贴了,对舱里道:“且放心坐一坐,侯风势则个。”那文若虚身边有了银子,恨不得插翅飞到家里,巴不得行路,却如此守风呆坐,内心焦燥。对世人道:“我且登陆去岛上望望则个。”世人道:“一个荒岛,有何都雅?”文若虚道:“老是闲着,何碍?”世人都被风颠得头晕,个个是呵欠连天,不肯同去。文若虚便自一个抖擞精力,跳登陆来,只是以一去,有分交:十年败壳精灵显,一介穷神繁华来。如果说话的同年生,并时长,有个未卜先知的法儿,便双脚走不动,也拄个拐儿随他同去一番,也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