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正临着一封手札。这是衮州刺史派人送来的问安手札,趁便还提到本年天况少雨,已有些旱了,夏季若再不下雨,恐怕与收成有碍,到时还要请公主在朝中说两句话,不能叫百姓饿着肚子过冬。
卫秀见他暗自考虑,哂然一笑,拿起鱼肠剑,入阁房去了。
可她们,都有很多事要做。二人都晓得要想悠长,只能先处理安身立命的大事。
卫秀被她吓了一跳,手一颤,笔下便污了,顿时没好气道:“叫甚么?没见过人写字?”眼中倒是带着笑意的。
濮阳诧异过,也不穷究,将手札放下了,坐到卫秀的边上。卫秀抬手拭去濮阳额上些许汗珠:“走得如许急。午膳在宫顶用的?”
“侄儿明白。”他忙道,面上另有后怕之色。
濮阳接过那叠名刺,便今后院去。
濮阳也是笑意满满,又作势推委:“阿爹也说说德文,满京贤人,总有堪为郡王傅的,阿秀懒惰,便不要总盯着她了。”
“嗯,阿爹召我去说些事。”
圣心既有成算,措置政务之事必将便会有所方向。待到春季时,赵王便模糊发觉,他行事之时,仿佛有些呆滞,不如昔日那般顺畅了,不过这点呆滞不那么较着,何况看荆王,前几日他门下一刺史做差了事,叫陛下黜了,这一对比,他这里那点小拘束,便不值得放在心上了,倒是幸灾乐祸更多些。
她早已胸有成竹,濮阳自不会再担忧甚么。只是,另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年,她宿世身故名灭,何尝不是冥冥当中自有必定。此生很多事都已不一样了,可濮阳常常想起她饮下毒酒的那夜,还是心不足悸,倘若这回再失利,便没有那么好的运道,重新再来了。
清楚是在说不满,可幸运之情溢于言表,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的高兴。
濮阳歪歪头,卫秀的侧脸近在天涯,她的鼻尖几近能够碰到她光润的耳垂,她刚好也转过甚来,白净的脸上,五官并不深切,倒是各自清楚,眉宇温和,目光安好,淡然、平和、清风霁月,一派古之君子风仪,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哦……”卫秀恍然,“买下了吧。”
天子不由好笑:“这般推让,也难为德文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去。”他正察看萧德文,天然晓得濮阳说的是真的,每回都是萧德文携礼上门,每回都坐不久,半个时候都不到,便又原模原样地搬出来。
周太医弯身行了一礼,便无声无息地退出殿外。
阿蓉将目光移到那柄剑上,这是三四年前卫秀不测所得,不知她本日如何拿出来了。
他还考虑到王氏。王氏是外戚,人才辈出,在朝中一呼百应,现在有王丞相坐镇,王氏世人虽也有几个有谨慎思的,但团体来讲,还算稳妥。人主不能不算计臣大欺君,一旦王丞相故去,王氏权势盘根错节,如有不轨之心,实在是个费事。萧德文必将压不住,但等他即位,便有新的外戚,新旧不相容,恰好能均衡,再来,到时七娘也该比现在更加老辣,让她去收拢部分王氏权势,该当不是难事。德文是小辈,与七娘并无抵触,但若换了晋王这等心胸鬼胎之辈,七娘便一定肯为他弹压外戚。如此,连权臣坐大的苗头也给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