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起,老鸦啼,万般萧瑟的秋景中,卫秀便如独一的一道亮色。她身形清癯,孤身独坐,埋首于书卷,闻得门边有声响,便略微侧头,剔透敞亮的双眸安静地朝濮阳望来,不急不躁,不骄不馁,向来便是如此平心静气。
卫秀悄悄开口,一针见血:“殿下能因势利导,去提示代王,这很好。”
她目光湛亮,看着卫秀,请她说下去。
悄悄怀着一丝丝期盼,濮阳神采端庄:“先生青睐相加,想是我有过人之处。”
“先生不必多礼。”濮阳一开口,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得放得低柔。方一说罢,身后有冷风袭来,浸得她一瑟缩,见卫秀穿得虽多,可脸颊已因西风吹刮而泛红,便双眉紧蹙道,“先生怎在院中?这里正对着风口,没得着了凉。”一面说,一面便推起轮椅,往屋里去。
卫秀缓缓点头,看濮阳就像看一初生之犊,宽大而和顺:“殿下能明情势,又知找准枢纽暗顶用力,非常机灵,可殿下忘了,有些事可借势而为,而有些事,倒是不成逆转的。”
此时阿蓉端了火盆上来,放到濮阳与卫秀的中间。濮阳半晌便收敛了震惊,规复了沉寂之色。
卫秀便道:“殿下方才有问,为何朝平清楚朝王占上风,陛下却始终看好荆王。启事简朴得很,不过是殿下身在此中,未曾察之。”卫秀看向濮阳,“陛下看重荆王,只因荆王贤于代王。”
卫秀心底一叹,伸手置于火盆上方取暖,口中道:“我知殿下脱手干预,是因代王一贯风格并不锋利。此番俄然到处针对荆王,定然是有人提示。殿下近侍君侧,动静通达,你若出声,他必不敢等闲待之。且你我有约在先,殿下先行摸索,也是道理当中。”
卫秀看她走近,略略出现一抹笑意,将书收到一旁,弯身行了一礼:“殿下。”
濮阳身形微滞,不知如何便等候起来,等候之余又模糊有着一丝严峻。她自以待先生至诚,然先生擅审时度势,断不会因她诚恳便来帮手最难取胜的她。当是她有旁人没有的好处。
她体贴之情溢于言表,卫秀双手搭在扶手上,笑道:“何至于此?我又不是弱不由风。”说是这般说,倒未曾禁止濮阳。
她详确至此,卫秀不由呼吸一滞,只是半晌,她便神采如常,本身按了按小毯边沿,令裹得更实一些。
濮阳心中,陛下乃明君慈父,管理天下,兢兢业业,待后代也是多有宽纵。她算计旁人,却不肯以功利之心去算计陛下。听卫秀此言,像是说陛下刚愎自用,濮阳先是皱眉,下认识地便保护父亲,为天子分辩道:“陛下能纳良谏,对直言极谏之臣多有嘉赞。也曾多次晓得不当,改换情意,先生此言,未免公允。”
濮阳呼吸一滞,略不安闲道:“先生直言便是。”
“如此,储君之位,必是立贤不立长。”卫秀总结道,“这正利于殿下行事。”
向来立贤不立长,便少不得横生波澜,现在诸王情势,更是庞大,陛下又未有定夺,将来朝中这趟水,怕是将越搅越浑。而她,恰好从中得利。
濮阳只感觉方才在车骑府的那股无明业火又一次掀起,可比这股火气更令她柔肠百结的,是心疼。
事关二人赌局,濮阳又事前脱手干预,觉得胜券在握,可终究情势走向,还是需向先生就教,濮阳不免心虚,但她也不是扭捏之人,略一思考,便将她在宫中所见详细描画了一遍:“李妃乃荆王生母,前朝后宫一体,陛下厚赐李妃,便是加青睐于荆王。可朝中情势,清楚是代王略胜一筹,陛下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