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欲与濮阳筹议筹议,来日如何行事为妥,见濮阳魂不守舍,又只得把话都咽下了。想想本日先帝骤崩,濮阳为人女,与先帝豪情又好,恐怕是没甚么表情来商讨这些既不风趣,也不美好的事的。
只可惜,哪一州的刺史是谁,哪一部的主官是谁,他大抵是晓得的,可他们的才气,与人际,他是涓滴都不知,想要拟出一个批语,真是难上加难。
濮阳竭力一笑,行过一礼,方走出殿去。
直到天气暗下来,郑王还只略略写了两个字。
濮阳点了点头,又看了那梓宫一眼,才渐渐地走出大殿。
待他一走,卫秀又请人取了温水来,将帕子浸湿,为濮阳擦去脸上的泪痕。
卫秀仰了抬头,眼泪还是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她本来是想奉告公主,有人下毒,而她捏造了遗诏。可现在又感觉没需求了,如果公主晓得,让她站上朝堂的辅政大臣之名,是她通过她父亲的灭亡来投机获得,她不会欢畅的。
忙活一场,担惊受怕一场,终究白白给人铺了路,晋王心中岂止是悔恨二字能描述的。他目光沉郁,如同利箭,卫秀似有所觉,侧首过来,见是他,不过是目光淡淡的从他面上掠过,冷酷薄凉,好似甚么事都没有。
前面另有很多事要做。天子驾崩,但朝中事件还需有人措置,三位辅政大臣不能总跪在灵前。哭过第一场,便有内侍来请公主往宣政殿议事。
晋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夜间阴冷,北风呼呼地吹过。
这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清楚晨起之时,还是宁和安静,到了下午,竟就天翻地覆。
濮阳见了,也更难过。晚膳已筹办好了,她只草草咽下两口便吃不下了。
“殿下还未用过晚膳,是在宫中,还是回府?”卫秀问道。
濮阳行过礼,方在一张较着是为她所置的书案后坐下。
濮阳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经她如此和顺殷勤地照顾,眼眶又热了起来。卫秀勉强一笑,算是安抚,摸了摸她已擦拭洁净的脸颊,柔声道:“殿下且去,我在这里等你。”
初闻动静,濮阳几近站不住。她仓猝赶来宫中,却只看到先帝凉透的尸身。阿秀为稳住局势,先将她与丞相、郑王请进宫,又将先帝遗诏给他们看,并借丞相印,下条陈封闭宫门,以防有人反叛。
郑王又道:“听闻太孙,”他顺口说到这里,又改口,“是陛下了。听闻陛下还在灵前?”
卫秀抱住她,抚摩她的后背,她想安抚她,但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是有愧的,对公主,她是有愧的。
“是。”濮阳回道。她拿起一本奏疏,是奏禀救灾之事的,放在昔日,她必精力抖擞地措置,但是此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映到她眼中,却完整没法让她看出来。
但愿明日,会是一个好天。但愿她所爱的人,余生都能得暖阳照拂。
濮阳听到先帝二字,眼泪又涌了上来。这里还是本来的模样,但是一夕之间,这座宫城已然易主。世人丁中的陛下,已不是指她的父亲。她所熟谙所挚爱所尊敬的那小我,成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