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此处，卫秀几近已经想到她接下去要说甚么了。
早知她会如此言语，她的态度，从未坚固，她总觉有上一世那人缘在，只消她主动一些，对先生好一些，先生总会动容。她因这信心，单独沉湎，而那人却始终冷眼旁观。
非论卫秀认不认，他老是姓卫！
一世家，每一代总要有一执盟主者，能负担重担，如果没有，只怕式微不远。
世家为何受世人钦羡，因世出君子？非也，因世出高官显爵，稳稳立于朝堂，有权有势，方能源远流长，方能受人敬佩。
“但是我令先生困扰？”濮阳低眉道。
濮阳也沉着下来，她不会放弃，非论卫秀说甚么，她都不会放弃，两世才对一人动心，她已不肯孤傲终老。
这不过是非常含蓄的好话，却令濮阳欢畅，本来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竟奇特地化为乌有。濮阳望着卫秀，她问：“先生如此固执相拒，但是心中已有了人？”
可话虽如此，想起了，总偿还是心有抑抑。
卫太师没说怨才好，如果受此不公，仍嬉笑奉迎，也未免太没脾气了些，没脾气常常便意味庸人。可想到本日卫秀纹丝不动，他不知还要寒舍这把老脸多少回，也委实笑不出来。
卫太师神情一顿，点了下头，不见喜怒：“与他暗里说了篇话，都对上了。”
“若我不准你走，又如何？”濮阳望着卫秀，安静说道。
卫仪毕竟承欢父母膝下已久，对父亲体味甚深，见他如此，便知多数是对劲的，他笑道：“见到便好，阿兄血脉流落在外，总不是事理，为人所知，不免要说我们卫氏刻薄，容不下一个孩子。”
她与卫秀对坐，面上的神采一丝不差地落在卫秀眼中。这几日，公主仍旧每日都来，便似甚么都未曾产生，但卫秀觉得，不成再如此，总耽于私交，如何再谋大事？
她说着说着，又含混起来了，卫秀忙转移话题，问：“还未问殿下，是如何发明我是女子？”
“可肯定了那便是侄儿”卫仪问道。
卫秀欲将手从濮阳手中抽出，濮阳紧紧拽着，将卫秀的手都拽红了，看着就疼，卫秀却似完整感受不到一半，越加使力，仿佛不摆脱，便不罢休。终归，是濮阳心软，怕真伤了她，松开了手劲。
卫氏后继无人，并非是说卫氏血脉断了，而是孙辈无一出彩者。子辈虽也平淡，但好歹另有卫攸，可撑起这一大师子。到再下一代，卫太师遍观满门，别说本宗，就是旁支都加起来，也未见一可当重担之人，吃喝倒无一人不精。
卫秀见此，也稍稍缓下些色彩，温声道：“若殿下是此意，我便该回到邙山，隐居山林了。”
倒是举高了濮阳，有表示她品德贵重，做不出这等卑鄙之事的意味。
卫太师共三子，宗子逐削发门，接下去便是卫攸、卫仪。本来父母在，不分炊，当四代同堂，只卫攸位至车骑，加开府仪同三司，碍于公事之便，方辟府独居。
三子卫仪未曾退隐，在家奉养父母，有孝敬之令名。
“若非卫氏后继乏人……”卫太师喃喃自语。
沉默了一阵，濮阳情感更加降落，她没有等闲开口，仍在思考挽留之词，但卫秀已将话表白到这程度，再挽留仿佛已都无用了。她从思考到惶急，望着卫秀，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