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认识昂首望向濮阳,濮阳只果断二字:“救她。”
她不知那一日会何时到来,但她每日都在期盼。
濮阳像是突然获赐重生,通红的双目迸出亮光来,急声道:“快、快施救!”
周太医忙定下神来,不再顾其他。
全然未见周太医发白的面色。
濮阳心都凉透了,生生割开血肉,如此剧痛,谁能忍得,而卫秀却连半丝反应也无,她仍合着眼,毫无痛苦之色,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好似留下的只一躯体,而她的灵魂,早已阔别。
周太医先取剪子,剪去箭杆,濮阳退一旁,并不出声,以免扰乱太医施救。
卫秀的伤口在愈合,虽非常迟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这一动机使他遍体生寒,濮阳却毫无所觉,她的眼中只要卫秀,她想,阿秀,你醒来,只要你醒来,非论此生来世,你要做甚么,我都由你。
濮阳毕竟不能一向不上朝。朝中虽安定,却非毫无隐患,天子如果大权旁落,宫廷便伤害了。
入夜以后,脉息便已极微小了,几近难以探得,濮阳也跟着惶惶。周太医也在室内守着,长夜漫漫,静得令人发慌。惊骇如影随形,唯有卫秀,她躺在那边,无知无觉,她不会惊骇,也不会等候,她不会欢畅,也不会绝望。她不知濮阳心中的惧,她只是安温馨静地躺在那边。
濮阳只露了一面,令郑王与王丞相暂领国政。天子不能回京,京中大事还需有人主持,二人皆是可靠之臣,郑王又是辅过政的,如此安排,倒也稳妥。
濮阳前一日便令人回宫取药,本日便可将几味缺的药都补全了。虽说宫中更适合养病,然此时卫秀也实在经不起挪动。濮阳与周太医筹议以后,决定迟几日再思回宫。
濮阳守在榻前,一步不离。
刺客并未抓住,大雪满山,固不易逃脱,却也不易搜索,何况山上只十余名羽林,也难搜山。濮阳也未起火,她目下暂顾不上那刺客,她满心皆是卫秀,一门心机的想她能活下来。
箭头取出来了,周太医却涓滴未觉轻松,濮阳神采亦不好。
一世人马皆驻扎山底,唯大臣与两位中郎将,各领百人上山护驾。
她说罢,想起若要施救,必不能在此处,须让阿秀躺下,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抱起卫秀,就往里走。
可即便如此,还是休咎难测。
但是事到现在,也唯有尽力施救了。
皇夫中箭,危在朝夕,无一人觉得她能活下来。
“阿秀……”濮阳悄悄地唤道,却没有更多的话,她只握着她的手,轻声地唤她。
直到天明,卫秀也未睁眼,她没有好转的迹象,但是令人欣喜的是,她也未逝去,心跳虽微小,却仍固执地跳动。
所需物事一样样送出去,仆人们脚下生风,无一人敢放慢手脚。
箭有倒钩,不成强拨,需将伤口切开。周太医取刀,割开伤口,鲜血不住涌出,周太医额上尽是汗水,他专注于部下,持续切开伤口四周的肉。
她每日再忙,都会与卫秀说话,也许阿秀只是不肯醒罢了,她是能听到她的,也许哪一日,阿秀怜她苦心,便醒来了。
伤口不成见风,室内犹骄傲盈血腥气。濮阳也未感到涓滴不适。短短一息,便如平生那般冗长。濮阳单独挨着,握着卫秀的手,不时寻她的脉。
周太医忙以煎水冲刷,以针线缝合,后撒上药粉,用绢片包裹,算是勉强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