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琇也是大开眼界,他手上捏着沈拓呈的那几张债纸,此中一张便是李家的,利逾六分,可谓厚利剥削。举债的图人产业,借债的倒还说她的好话,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遂将胡四娘下狱结案。
.
胡四娘瘫软在地,面白如纸,以头抢地,磕求道:“明府彼苍,那些个子钱,我十足不要,只求个本金,小妇人也只学别家行事,实不知是犯事。七娘这事,小妇人不敢扯谎,实是阿娘自家求我的,我是个做媒的,与人说亲的,端的是她求我的。再者……她阿娘也情愿卖她,我再与李二娘子签了存亡契,给她银两便是。”
金富商话未了,李二娘子惊呼:“四十两身钱?”她瞪眼握胸,扑到胡四娘身前,道,“四娘子,我家阿七身钱,你可不好贪了,几时给我?”
季蔚琇笑道:“胡四娘,你拉媒说纤,巧舌如簧,公堂之上也敢欺瞒本官?你既说要送李家七娘归家,为何她又落在客商屋中?”
胡四娘叫冤, 跪在堂下哭诉。
文书恭声答道:“流三千里,远配恶州。”斜一眼金富商,续道,“未成,配五百里。”
金富商抖着一身肥肉,拜倒在地:“彼苍饶命,我端的不晓得啊。胡四娘做客舍买卖,也做得皮肉买卖,在南北走商里素驰名头。我投寄她家,没个打发,她道她新买一女,身量虽小,生得斑斓,问我要不要买了带家去?
沈拓见事了,颌首告别,行到不远处,听到身后鼓噪,本来是金富商一瘸一拐出来,吆五喝六要中间脚力雇车雇轿。沈拓腻烦,待要回身拜别,却见阿七跑上前去,也不知与金富商甚么了,金富商面露惊奇,随后点头应允。
李二娘子一大朝晨被官差带到衙门,吓得胆破,与李二郎畏畏缩缩跪在一边,也不上前认女,也不出声。听得胡四娘问她,抖着声道:“回回……明府,胡四娘确切……是好……的。”
阿七听她说得不堪,似有千人万人的目光落在自家头上,泪水含在眼中,只恨无处可藏。
沈拓点头:“你阿娘如果将你胡乱典卖,你只来找我。”
差役一早便将李二郎李二娘子带到县衙,胡四娘诅天咒地,又问李二娘子,道:“二娘子与我也不是头遭的来往,我可有欺你?”
胡四娘边说边拍了胸口,道:“直把小妇人惊得倒不过气来,只她眼泪洗脸,哭得不幸。明府不知,她阿谁娘,确切也不是个好的,明天打鸡,明日骂狗,家里生养得好些小娘子,前头便卖了两个换了银钱,也是心狠。
阿七抽回击,冷眼相对,又问沈拓:“都头,你曾说过,我有难处,大可来找你,但是真的?”
阿七跪在堂中,举目四顾,又看沈拓隐有祈求之意,谁知沈拓只擎刀而立,面沉不语。
倒是动得与歪七一样心机,官与贼倒是普通行事。
事已至此,胡四娘也狡赖不过,道:“七娘只说要我为她寻个去处,她娘本就黑心毒肠,迟早也要卖了她去,摆布是卖,她遇着我,自家又情愿,我省俭一笔买身钱,做个无本买卖。她遂了心愿,我也得好处,两端的便宜。本来,我也筹算与她寻小我家,这等毛丫头,卖活得个5、六两,卖死得个8、九十两。也是个巧,姓金的猪狗寄我家中,他是飘荡子,天大雨,哪个寻个娘子陪她消遣。他不知如何见到了七娘,拿话试我,又透底愿出高价。钱帛动听心,我哪受得住,再者,金富商也实是风雅的,漫天撒钱的主,七娘跟他,比在家中强个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