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随被说得赧颜,嗫嚅道:“还不准白想想?”又道,“那何秀才酸腐,又执于妻儿情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秀才却只顾念着亡妻不二娶不纳色,半个子嗣也无,何小娘子还是收养的。堂堂男儿,岂能拘泥后宅妇人之间。”
季蔚琇一时也未曾想起,挥手道:“都头先归家,越想越不得其解,偶然之间反倒有灵光乍现。”
“我是不懂甚么扇坟的。”季长随笑,“在禹京时,送妾乃是风雅之事。哪家家中过得去的郎君、家主不纳妾室的?桃溪的赖屠户,一个杀猪卖肉的还养外室呢。”
何栖扶了何秀才坐下,解了大氅倒了一盏滚茶递与何秀才:“阿爹还说我思虑太重,我看阿爹才是思之过虑。我们得过之,且过之,事事都往背面想,哪另有甚么兴趣?人之最后,双目一合,黄土一掩,功名利禄、后代伉俪都是一场空。若真要如许想,除了削发,皈依佛祖,可另有甚么盼头?黄米粥香,清茶淡酒,晨雾暖阳,四时花开,情面冷暖……酸也好,甜也罢,缺一不成,方是此生百味。”
季长随笑:“倒累得都头来回仓促,身累得紧,又迟误了新婚佳时。”
季长随道:“正要赶来奉告都头,何小娘子安然到家与她阿爹叙话呢。”
“不过一些花草,一并搬畴昔。”何栖用襟曲解,笑道,“阿爹也真是的,舍得女儿倒舍不得花草,本来我连它们都不如?”
季蔚琇接了执笔小吏所录的小记,道:“年青女子,身过五日之久,家人未曾找寻报官。标梅之年,又非黄花,良家好女定已婚嫁,家里岂有不找寻的?除非是家人失手打杀,一家同谋将事掩了。要么是声色女子或妾侍之流,前者迎来送往,身委风尘,倡院花楼怕事,自不会张扬;后者贱妾通房,顺手买送,不过家主片言,打杀了往河里一丢,谁与报官起案?”
沈拓也挂记何栖,既然季蔚琇都开口赶人,自是乐得早去何家接了何栖。
何秀才无法:“阿圆,你既为沈家妇,总有轻缓侧重,情面俗世,切忌一个贪字,样样皆要好,样样皆不成得。”
季蔚琇道:“无防,你只说大抵的光阴。”
何秀才点头:“荒唐,总要三朝回门以后再作安排。”对何栖本日回家倒是只字不提。
季长随送了何栖归去复命,赶至河边时才知这边事毕,季蔚琇已经带着沈拓和施翎回了衙门。
何栖笑:“阿爹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谁知秘闻如何?”
沈拓更不解了:“明府也觉眼熟?”甚么人倒是他与季蔚琇都曾亲见过的?
又想着家中还乱糟糟的,事件堆积,为岳父备的房屋虽已打扫,挂了床帐、铺了被枕,只是一色装点也无,未免显得冷僻。
一见以后大失所望,不过一个落魄秀才,描述肥胖,非常蕉萃, 微垂的眼角略带愁苦之意。只是见到女儿时,才乍喜复惊,诘问道:“阿圆,缘何本日归家来?”
何栖道:“尚且不知究竟, 不测或天灾, 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
季蔚琇高低打量着季长随,狭长的双眸微敛,戏谑道:“倒没想你竟是‘生前镜里说恩典,身后让妻来扇坟’之流的人物。何公重情重义,到你嘴里倒成了拘泥后宅。”
“多谢长随。”沈拓拱手伸谢,“我手上事毕,明府体贴放我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