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随笑:“倒累得都头来回仓促,身累得紧,又迟误了新婚佳时。”
仵作续道:“看女尸牙齿、骨缝连络,当是标梅之年。此女虽非完身,下肢未开,尚未生养。颅骨有伤,眼中充血,应是被钝重之物重砸至死。时下天寒,又在水里泡着,小的无能,不能断出此女何时遇害。”
何秀才觉得真,何栖却不觉得然。季蔚琇出身侯门,这位季长随能跟在他身边上任,必是家生亲信,在禹京时所见所识都是达官权贵,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自付面子,言语不失半分分寸,目中却带出一丝轻视来。
何秀才道:“竟有这事?但是不测出错?桃溪虽不是夜不闭户,却一贯平和, 纵有争端, 也不过少年郎君一时吵嘴失和。”
仵作验了尸,对季蔚琇道:“明府,这具女尸却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身后抛尸河中。脚脖处有绳索陈迹,应是坠了重物要将她沉尸河底。天不幸见,不知绳索为何断了,让她浮出水面得以陈冤案前。”
季长随揖礼道:“何公曲解了, 小人不过是明府身边的长随。都头与娘子好好的游河却撞见这等倒霉肮脏的事, 他脱不开身, 又放心不下娘子, 遂叮嘱了小人将娘子送到何公身边来。”
沈拓总疑本身见过此女,心道:她脸孔全非,与生时模样大相迳庭,我岂能识得她?
沈拓辞了季蔚琇,行到集市,路见有妇人挎了篮子兜售风干的栗子,想着是何栖爱吃之物,掏钱买了一包。妇人福身谢过,头上一朵红色绢花艳艳开在发间。
何栖撒娇 :“女儿归家,阿爹倒说这些不相干的。”一面问何秀才这两日的起居安康,又烦恼 ,“这两日一日冷似一日的,阿爹有没有升了炭火?脚炉手炉可有备着?天冷再不成吃冷酒,也不好再在院中歇躺着。”
季长随被说得赧颜,嗫嚅道:“还不准白想想?”又道,“那何秀才酸腐,又执于妻儿情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秀才却只顾念着亡妻不二娶不纳色,半个子嗣也无,何小娘子还是收养的。堂堂男儿,岂能拘泥后宅妇人之间。”
沈拓也挂记何栖,既然季蔚琇都开口赶人,自是乐得早去何家接了何栖。
何秀才道:“就你有这些多思多想。”
何秀才点头:“荒唐,总要三朝回门以后再作安排。”对何栖本日回家倒是只字不提。
一见以后大失所望,不过一个落魄秀才,描述肥胖,非常蕉萃, 微垂的眼角略带愁苦之意。只是见到女儿时,才乍喜复惊,诘问道:“阿圆,缘何本日归家来?”
沈拓听季蔚琇言语密切,笑:“明府体恤,沈拓感念在心。只是……我看女尸总有几分面善,狐疑曾在哪见过。”
何栖皱眉 ,直看着何秀才:“阿爹本日如何又旧话重提?本来便说定的事,现下又来忏悔?这让女儿如何自处?
“阿圆,阿爹老了,大哥之人便不想转动,如那老树,树移则枯。”何秀才感喟,“先时嫌弃这里狭小,后又见一院阳光喜人,这些花花草草又皆是我所栽所种,不时浇水剪枝,离了我,它们少不得要枯萎在此,倒是可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