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心有隐忧，何秀才却至纯之人，到底不好多说，笑道：“阿爹常日对大郎多有嫌弃，偏夸的也是你。”
她要拿赏钱给伴计，伴计赶紧推让：“沈娘子客气，这铜钱小的委实不能受。”又笑回道，“小的虽在曹家做工，年中也拜了师父学技术呢。”
沈拓又点头道：“胡四娘那定不止卖花女这一遭，又有王三经手卖进苟家的良贱仆人，上一任县令收了苟家的雪花银，销了好多身契，一时竟对不上名号。”
沈拓将她抱入怀中，低叹：沈拓三生有幸，才得阿圆此生。
又气呼呼去灶台又舀了碗汤：“另有好笑的呢，她那兄长还对哥哥生出怨怼之心，本日鞠问甚是无耻道：当日若不是哥哥好管闲事，他那妹子早做了牛二郎的爱妾，哪会落到苟家，送了性命。”气得他上去一拳打掉那恶棍子的高低门牙。
何秀才笑着点头，又看窗外灰魅魅的天，止不住的冰雨，念及沈计，道：“大郎和阿翎有差使也罢了，小郎在书院读书，天寒路滑，我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家中还备着车，养着小厮，不似他这般风雨里来去。”
厨下这边撂开手，思考半晌，找了何秀才道：“阿爹，冬至祭拜，不如分开两处？阿娘那我们另备祭品可好？”
“你也晓得？”沈拓迷惑，猛得一突，明白过来。胡四娘是个东街走西街逛，满口胡言拉媒保纤的，明是说媒，暗是卖女，闻得哪家有好女，便说与大族为妾，赚些黑心钱。
沈拓将一块酥烂的皮肉喂与何栖，道：“那老仆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有些个胡涂，昨日事本日忘，后日又记起。他是苟家积年的旧仆，无儿无女，管着打扫牲口棚的活计，也不出门，得闲喝得烂醉，臭气熏天，脾气又怪，无人与他靠近。”
苟家领了她与胡四娘进门，却将她阿兄拦在外头，封了五十两银子充当聘礼。她兄长得了银子，兴高采烈自去赌馆打赌，哪管得mm死活。”
何秀才看她一眼，不解：“阿圆有对此有顾虑？”
“拿了人揖押在牢中，姓苟的只喊冤枉。”施翎恨声道，“他家阿谁抛尸的下仆倒是招了，也供了抛尸处。不知是真记不实了，还是混赖，到底死了多少个他也颠三倒四说不清。”
何栖心疼，备好热水，让二人睡前烫了脚, 又去寒又解乏。沈拓还好些，施翎确是累得够呛，困乏乏极，又不忍拂何栖美意，兼又不耐饿, 常常嘴里叼了糕饼泡着脚就睡了畴昔。
曹家伴计接了提篮，披了簔衣揖礼复命。
施翎欲答，偏裹了一嘴的肉，一时咽不下去，只呜呜要沈拓答。
何秀才心中虽属意如此，皱眉道：“好虽好，却烦琐了些。”
伴计传话道：“师母让我递话与沈娘子：刨木花引火烟少易燃，比细柴好，沈娘子尽管用着，每月家中送一袋过来，不敷用沈娘子不要外道，只言语一声。”
沈拓笑：“是明府，那卖花女的尸首还在衙内躺着，他将老仆灌得醉，趁他不是非常复苏，带他到尸首面前，与他一领草席，让他将尸首措置了。他应是做惯了此事，竟端的将尸首拿席子卷了，一言不发背了往桃溪河弯处去。苟家的掌家倒是硬骨头，只推说不知，腿都打得……”他见何栖听得专注，说得太血腥怕惊到她，略过道，“许是晓得招了便是虎伥，难逃一死，不如咬紧牙硬撑，还能挣出一丝活命的机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