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的伴计笑道:“郎君必是外来的, 能得落脚的地已是偌大的运道, 连那寺庙道观都寄满了人, 也只野地凶宅无人。”
偏那卖艺的生得铁塔普通,打着赤膊,一身满满的花绣。他见曹英生得魁伟,觉得是同道中人,又见施翎生得白净秀美,却在那大摇其头,便觉得是砸场子抢谋生的。
沈拓却道:“阿圆心细,却不知底里,越是大节越有贼匪惹事,人多事杂,不免忽视。”他探身看了看窗外,道,“那几个倚着老树闲谈的,看似懒汉,实是贼偷团伙。”
施翎笑道:“蒙朱紫厚爱,我却有着去处行当,只得谢朱紫美意。”
卖艺抱拳唱喏,道:“某定要博得朱紫的彩头。”他拿眼看着施翎,一摸连腮胡,笑道,“你要与我打?不如叫了你家兄长来?你生得细皮嫩肉,打碎了你甚是可惜,你别个是女娘缠了胸假扮的?”
何栖听了道:“想来外客也是一只只待宰肥羊。”
宜州向来就没清冷的时候, 又是元宵佳节, 满城张灯结彩,各楼各院俱悬彩灯,商店行贩买卖红火,客店旗亭行人拥堵, 食肆脚店客似云来……
店家鼓掌笑道:“还是这位娘子通情达理。”大声叫了伴计牵马迎客,又问要不要吃食汤水。
沈拓道:“阿爹与表兄他们一处吃,我先与你送来。你不惯远路,身上定是疲惫,用过汤饼,再洗沐一番,躺下略歇歇。”
施翎本来就憋着一肚子邪火,卖艺的又耍阴招偷袭,直勾起昔日的狠辣。一脚踢碎了酒坛,借着这力道,来个鹞鹰翻身,另一脚以裂石之力踢在卖艺的肠窝处,直踢得卖艺的连退几步。施翎见他要倒,追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骑了他身上摆布开弓连刮了他十来个耳光,打得本技艺掌发麻,再对着鼻子补上一拳,总算将卖艺的打成紫肿猪头模样,这才出了胸口恶气。
卖艺的瞪眼道:“我看你二人挑事,摇甚的头?但是瞧上不我们兄弟的技艺?”
卖艺的气得怒发须张,边抄了另一只耍把式的空酒坛冲着施翎砸过,边捏了拳头欺身扑将上来。
曹英也是脸上一红,想起本身头一个起的哄,忙道:“对对对,此事不好让大郎晓得,我们都别漏了口风。”
何栖在一张藤椅上坐下,笑道:“如果没带,也少不得姑息。”
曹英摸着下巴回味,将施翎夸了又夸:“阿翎技艺了得,一脚放倒了那鸟大汉。生得横,倒是个饭桶,白搭了一身的花绣。”又可惜那坛酒,“上等的酒,白白便宜一帮闲汉。”
沈拓也道:“表兄, 他倒不是利用我们, 这几日城中实找不到寄住的客店。”
沈拓道:“他们虽似闲话,眼睛却偷瞄着过客穿着荷囊,见了肥羊便一拥而上,跟着行人挤挤挨挨。你明知不对,又那里防得这么多只手,街上拥堵,甩又甩不脱,拭汗的工夫便让他们得了手,你机灵拿下动手的偷儿,银钱却早已转了手。你抓贼不成,反受他们的诬赖。”
何栖道:“表伯一起上嚷着散了骨头架,到了宜州倒忘了疲累。”
沈拓拉住一个伴计,给了铜钱,道:“劳烦备来沐浴的温汤。”
施翎抱了胸,笑道:“这是甚么话?你摆台卖艺,也不过乞食的路数,讲究个你情我愿,哪有强行索要的。”
过上辇岔道后,林木渐稀, 官道铺到了澜江沿岸。水阔接天, 万里碧波, 远处有孤帆自天涯而来,漕船货色满载, 船手们奋力划浆, 近岸一艘船上,一个妇人在那升炉炊饭, 顺手又把污水倾倒进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