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中另有一条秋色轻纱披帛,用红线细细绣着宝相花,这倒是何娘子亲手做的。

他出错淹身后,丧事还是何家筹办的,清算遗物,家中不过破桌跛凳,连个像样的家俱也无,最后在床铺底下找到一枚玉佩,倒是齐家旧物。齐外祖活着时,脑筋偶有复苏,给一对后代亲手雕了两块玉佩,一雕花叶,一雕生果。

“你快有了人家,我总要奉告你阿娘一声。”何秀才摸动手中新衣笑道。“怎这么晚也不睡?晚间少看书,看坏了眼睛。”

何家从高门大户到现在的平凡人家,百年的历历工夫,曾经的繁华权势俱已没了隐踪。何娘子与何秀才还讲究着风雅,到她头上,风雅也已流俗,讲究也是矫情。倒是一册册书还能踪根究底,稍忆往昔繁华。

齐大郎哪能撑起家业来,直把齐家败个精光,本身还日日醉生梦死,做些白日发财梦。经人调拨几句,便上门寻出嫁的阿姊布施,本日要食,明日要银,没皮没脸一味胶葛。

何娘子拿着那块玉佩,各式滋味没法言说,最后也只是低叹一声,将那玉佩挂于齐大郎腰间葬于地下。

这日齐大郎还是醉熏熏来何家借银,听何娘子与侍女筹议着典卖金手镯。

齐大郎听后,呆立半晌,拿袖子一抹脸,回身出了何家,再也未曾上过门。

何娘子欲待不管他,到底于心不忍。当时,何家也不余裕,将上何家小郎君因病短命,何家一片愁云惨雾。何娘子这边亲子亡故,这边阿弟不争气,固然夫君各式欣喜,心中还是有如油煎。

何秀才触景伤情,常日只将这些归置一隅,等闲不去动它。

“这就回,这就回。”何秀才起家,“你也去睡。明日将你阿娘留下的旧物翻拣翻拣,收着也是霉坏了。”

何栖应了一声。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但行,一个家属的式微,常常连带着亲家同枝。她本来总觉得何家冷冷僻清,不过她与何秀才父女二人,连个走动的亲戚都没有。实在真要翻起族谱,却也是枝枝叶叶,蔓蔓连连,只不过着跟着变动,靠近的故去,冷淡的愈远,渐渐就失了联络成了陌路。

你我多年伉俪,向来没红过脸,我也不知你先前是否暗中垂泪、咽气吞声。现在想想,娘子愁眉不展,不知有多少苦衷未曾诉说,我为夫,却未曾为你分担涓滴,这是我之过啊!只遗憾来世方能赔偿一二。

经年未见,为夫已经两鬓霜染,再见面,怕娘子要嫌弃我蓬头历齿。

“阿爹,外祖家不与我们来往吗?”何栖摸索着问。

“阿娘好巧的手。”何栖摸着上面的绣花,赞叹。她在这上面没有天份,也没有耐烦。

齐大郎早已腐朽白骨,他爱妻也与世长辞。现在再想起,倒只记得迎亲那日,齐大郎一身枣色锦袍,肃着玉白的脸,冲着他道:姊夫要记得待我阿姊好。

春寒未消,又有寒露,也不知酒有没有温,如许坐着非抱病不成。何栖回身拿了一边将将要做好的衣袍,轻手重脚地开门,想送给何秀才披盖。

何娘子娘家姓齐,齐外祖此人极其贪花好色,他嫌弃嫡妻林氏资容平淡,又仗着家中很有家底,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买妾侍姨娘,这些个美人每天争风妒忌,恨不得打成乌眼鸡。林氏修得跟个佛似的,尽管束养着女儿,其他一概不睬。待到庶子一出世,齐外祖自为对劲,把阿谁妾汲引得跟当家主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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