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与卢娘子又亲热说了一会话，商讨道：“暑热难捱，我与阿娣夙起煮了一锅的凉茶，陈家叔叔领了人来，坐院中等侯，也略解解渴。”
徐安与陈据对视一眼，内心叹服何栖灵敏，半晌后答道：“不瞒都头娘子，先头做工，为着日俸起了吵嘴，气恼之下几乎打杀了性命，判了两百杖刑，又做了一年的苦役。知我案底的，多数不肯用我。”
这些人里，徐安最为慎重，又有层次，一问一答，不出半点不对。何栖心底起疑，问道：“徐郎君恕我失礼，有一事相问，能够为我解惑？”
方八虽绝望，仍笑道：“是我家娘子歪缠的我，归去我训她一顿，她便诚恳了。”
何栖解释道：“一来船上活计劳苦，与女子并不适宜，再者，一船的青壮后生，多有防碍，也怕冲撞了你家娘子。”
徐安低头苦笑，悲观沮丧起来。厅外一世人都掩了声气，只盼何栖出声雇下徐安。
何栖笑道：“我信徐郎君品性，用或不消，端看郎君是否合适船工水运。”
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涩, 道：“本日见了小娘子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娘子活着时的风景。月尾计帐, 我便这般伺侯娘子计算着田中产出、商店出息、家中情面破钞。”
何栖一时没出声，心想:杖两百还能活命，可谓死里逃生。
陈据不常来沈家，卢家倒是常上门的，与卢娘子更熟络，长揖一礼，道：“卢嫂嫂只拿话来打趣我。”
等问到方八，方八大声道：“娘子放心，我方八行驰名，坐有姓，本籍便在桃溪，家住河郊。老父六十，老母五十五，前头另有一个兄长，背面另有小弟，再有没养下的，排到我这便到了第八。家中也娶了娘子，倒还没有孩儿，我身材安康，一把子力量，一只手便能撂倒十几人，几拳打死老牛，一根手指百斤的力……”
方八立马道：“不伤性命，狗刨还会几下。”
何栖忍笑问道：“方郎君是否另有话说？”
卢娘子特长指轻点她额头，乐道：“小娘子倒还是未嫁时的心性，可见大郎待小娘子不假，劳累一些，也算值了。”
卢娘子笑道：“我是为小娘子欢畅呢。”
何栖笑道：“卢姨不如试想：那些富户高门, 买了健仆青壮, 少不得也要当家娘子掌眼点头。”
何栖点头应下，又在卢娘子耳边道：“卢姨低声，阿爹生了我一场的气，现还不大理我呢。”
方八听了面露可惜，张嘴道：“我倒是为我家娘子问的，我娘子闲在家中无事，便想着寻份活计补助家用。”
徐安拱手：“都头娘子固然发问。”
卢娘子道：“早前劝了你一水缸的话，让你寻份端庄的活计，攒点银钱，不敷够，我们这些厚交亲朋再支应一点，讨个娘子来，冷暖也是一双人。偏只当耳边风，还是每日在街头巷尾浪荡，你阿娘命苦，你还要累你阿娘为你操一世的心？”
卢娘子笑：“郎君也是心疼小娘子。”又道，“如果争了家业，买一个顶用可靠的婢女来，再不必样样操心。”
“端庄事，端庄事。”
卢娘子立在廊劣等着他们，看到陈据，先行笑起来：“本日倒清算得面子安妥。”
卢娘子放过他，一掐腰，又对徐安、方八等人道：“另有你们，别看都头娘子面嫩，便耍起来恶棍，做起混事来。她斯文，既不大声，也不骂人。我倒是分歧，触怒了我，细心我揭你们一层的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