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俄然倒挂下一个用脚勾着房梁的绿衣孺子,这孺子笑嘻嘻的,在空中一翻,稳稳站在一片血迹当中。他大咧咧拱手,“师姐。”
叶辞抬手冲着月色细心看了半晌,这佩石无甚出奇,泛着深青色,洒缀点点金光,只是在底端用隶书篆刻了一个小小的“乔”字。叶辞神采大变,“你的意义是说――未生阁?!”
谢焕推开外室那扇半掩的禅门,面前的气象与她之前的遐想正相差异。
因着元灯大师的叮咛,她从未涉足过慧远徒弟的禅房,只在寺内打过照面。
谢焕毫不踌躇地握住了他的手。
白日里一派高风亮节、清正峻拔之态的古松,到了夜色四合的时候,竟然顿时变作了形状巨大、枝干骇人的妖怪。时有无根风飒飒一吹,这些肆意张扬的妖怪的确像是要把她淹没。
十二岁的谢焕牵着八岁的叶辞,一起踏着混乱的册页和帷幔从阁房走了出去,一向走到外间的佛像前。檀一的尸身还躺在那边。
谢焕沉默下来,冲叶辞摊开手掌,五指闲逛。
谢焕无法,“你不是不爱看戏么,我说,叶辞师弟?”
谢焕神采含笑,“如果我说没有呢?”
檀一毕竟年纪尚小,有些惊骇,也顾不得脚下湿滑,一起加快脚步向深处的禅房亮光而去。就像一只小小的飞蛾。
春水不沾血,谢焕环顾四周,除了满屋子的血腥气,再无非常。
叶辞不发一言悄悄地看着她行动,眼神里闪过一丝赞美。
在她的印象内里,慧远是个清正峻拔、高风亮节如古松一样的人物,越是如许,对这些端方之事能够就越严苛。谢焕感觉这不关檀一的事,就算是受罚,冤有头债有主,也怪不到檀一身上,一念至此,她脚下忍不住加快行动,筹算去“伏法”。
伧锒一声剑出黑鞘,细观此剑,只感觉剑体质若春水,微微颤栗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现在,我是从犯了。”叶辞寂然直视她,伸出清秀的一只手,“请你,把我带走吧。”
吱嘎――
“固然你也是元灯大师所教,不过,我谢焕既然本日敢杀了慧远,做这欺师灭祖之人,又何妨兄弟阋墙,杀你灭口?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他想活着,不到一百,好歹八十。你不会连这点憬悟都没有就偷听壁角吧?”
谢焕有些讶异,“小徒弟,如何要送到慧远徒弟那边去了?这是闻持师兄罚我,何况慧远徒弟正在闭关,弟子怎好打搅...?”
檀一不敢作声,只感觉慧远徒弟打量她的眼神如一把沾了油的刷子,上高低下刷的她浑身不安闲,因而便把佛经放在一旁,双手合十冲着慧远和佛像的方向拜了一拜,回身欲走。
年过五旬的老衲人抬起浑浊昏黄的双眼,从蒲团莲座上直立起家,伸出枯木鹤皮一样的手,俄然一下就钩住了她的腰际,揽她入怀,口鼻内湿热浊臭的气味喷在她耳际。
十二瓣莲花蒲团上盘坐着的和尚缓缓展开了眼睛,向来人望去。
“那你看唱的哪一出。游园惊梦就算了,我比较喜好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谢焕每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太阳,然后梳洗,打坐,誊写佛经,又枕着一样的月色浅浅入眠,若不是桌案上不竭增高的“服从”,和偶尔来扰她说话的叶辞,她乃至要思疑本身跌入了一个无穷循环永无尽头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