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少时从乃父学儒,大略是理学一类,讲究存天理去人欲,僵化呆板,不为所喜,但心学腾跃活泼,讲究合用,细细咂摸,此中立品立言建功的事理,竟与玄门道心、剑意之说略有相通。他仿佛回到少年之时,每日温书诵书,固然古板,却非常安闲。太玄求道八载,本日重拾儒学,竟然有豁然开畅之感。
张守正道:“本日昏君于宫中赐宴,我与几位阁老前去,那昏君竟然开口要纳妃!老夫谏道‘前年方选罢秀女,现在又要纳妃,恐民怨沸腾。’那昏君答道‘非是欲选官方秀女,而是朕昨夜偶有一梦,东海之滨有才子相待,今早请国师占卦,公然算出东海渤海郡中有绝世美人,欲求为妃’。”
凌冲道:“我既入凡尘修行,当行人道之事,自会晤机行事,将曹靖撤除。”玄门修行人不得干预俗世王权更替,但杀一个戋戋国师,倒算不得甚么,何况曹靖亦是修行人,不算破戒。独一可虑,便是曹靖的修为,只要不成金丹,总能对于,如果金丹之上,那就难说了。
凌冲道:“看来曹靖此人大奸大恶,不知他神通如何?”曹靖身为国师多年,总要有些本领,足以弹压场面,若只是花拳绣腿倒罢了,若真有修行,说不得是玄魔哪一家派的长老妙手,要对于起来可就更加艰巨。
张守正道:“离天子寿诞另有一月工夫,小凌你欲学儒道心学,我白日入宫公干,就夤夜传你学问罢。”凌冲大喜拜谢。当下凌冲就在留在张府,足不出户,白日打坐练气,晚间从张守正学心学学问。心学之道,在乎知行合一,乃是人道之学,并非空谈之道,讲究格物致知,乃是一门高深学问。
凌冲问道:“天子既出此言,想来垂白叟劝也无用。不知那鲛人公主何时入宫?”张守正满面寂然,点头道:“曹靖那厮本日已飞解缆赶去东海策应,旬日以后当可到达京师,昏君已然传命,就在寿诞之日,行纳妃大典!”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
凌冲心下雪亮:“公然是鲛娇,当年叶师兄看出她是魔教弟子,不肯交代,她单独去了神木岛,便未曾有甚动静。竟与曹靖勾搭,设下连环计,要入宫做个贵妃么?”鲛娇乃是鲛人公主,名副实在的妖怪,不管如何仙颜聪明,在张守正这等夙儒大臣眼中,就是妖魔之属,就不成玷辱皇家血脉,玷辱人族江山社稷。何况叶向天早言其为魔教弟子,用心叵测,若真入宫为妃,不定要掀起多少滔天大浪!
有寒铁剑之助,飞天不难。张亦如每日御剑飞空,修炼罡气,只是他并无吞星符或是阴阳之气这般逆天造化,唯有老诚恳实,按部就班修炼,进境极慢。凌冲集成三十六路天罡,本是大志壮志,想要一蹴而就,直入金丹,见张亦如如履薄冰,心头明悟,收敛了暴躁之气,缓缓打磨根底。
张亦如第二日回禀,已访查到李元庆的下落,派人去请来府上,只是其甚是骄横,不肯前来。至于凤兮郡主,一时还未查到落脚之处。凌冲不肯以辈分压人,道:“罢了,且随他,只莫要两虎相争便是。”张亦如亦是剑道妙手,偶见凌冲修炼剑诀,一时技痒,欲与凌冲比剑。
凌冲闻听东海二字,心头一动,问道:“垂白叟可知那绝世美人出自何家?”张守正气得浑身乱颤,当真怒到顶点,说道:“那昏君道,曹靖那奸贼算出东海当中有一鲛人公主,貌美如花,更有鲛人一族万载积储珍宝资财无数,若能纳为贵妃,必能诞下龙子,护佑大明江山万载不易!人道君王,岂可娶一妖怪为妃?废弛纲常,国之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