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所但是实打实的冷宫,管束你有进无出、有死无生,仅红药所知,便有冻死的、饿死的、受尽欺侮而死的、本身发疯掉在井里淹死的等等,只要你想不到的,没有内安乐堂死不了的。
起首,就她这把老骨头,那里改得动?
莫说是主子了,便是那六局一司里随便一个女史,伸伸手就能把你踩死,再碾上好几脚,过后屁事没有。
因而,她走神了。
年纪一大,就爱忘事。
至于这重生以后,到底该如何个活法,她亦早有定论。
运道好的,就算白绫吊在了脖子上,也能化险为夷、出人头地;运道差的,纵使三千宠嬖在一身,也是转头成空。
拢共也就这么九小我,院子也就只要一进,关起门来,倒是法度仿佛,倒与那朝堂无甚两样。
活着多好啊,死了不就甚么都没了?
她原只是个美人,按例只能有四个宫女,现在晋升婕妤,自不成划一视之。不但住处从金海桥南挪到了桥东,有了伶仃的院子住,且奉侍的人手也多了四个,便是红药她们。
那也是因着新帝即位,格外开恩,将到春秋的宫女放出去一批,红药方才得以分开。
顾红药觉着,宿世的本身,旁的不可,运道却还不错。
那一刻,她内心只想着一句话――好好活着。
那虚飘飘、轻渺渺、两脚悬空般的感受,如一重透明的水波,缠着她、绕着她,时冷时热、似真似幻,纵使身在此中,却犹若梦中。
谁又能想到,前一刹儿,她还好端端地坐在自家那张紫檀木圈椅上,左手一盏茶、右手一卷书,膝头爬着肥猫球球,那暖茸茸、肥嘟嘟的小胖身子,刚好护住她因受寒而伤了的膝盖,一人一猫便如许舒舒畅服地晒太阳、看书、打盹儿,好不舒畅。
七十岁的老太太,身子骨再是结实,那鸡皮白发、老胳膊老腿儿的,又那里及得上年青小女人来得好?
这还不算完,便在入冬前后,接连又有两位妃嫔滑了胎,且皆是男胎。
而再今后,她另有十六年的路的要走,那条路虽仍旧极其艰苦,却也总比开首那两年好些。
别的,那六局一司的女官,抑或贵主身边品级在身的管事,出宫春秋则延至三十岁,分开时给的安家银子也多。如有那不肯分开的,求一求主子,也就能留下,总归宫里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现现在,顾红药大腿根儿上那几十个指甲印,就是这么来的。
都说深宫似海,这大齐朝的后宫,倒是比那波诡云谲的大海更深、也更险。
现在正在中庭扫地的罗喜翠,以及去领早膳的刘喜莲,这两个奉侍张婕妤的时候也算悠长,皆是三等宫女,比顾红药她们职位略高些,却也仍旧提不上筷子。
只要一想到不必将那忍饥受冻、挨打挨骂的两年多工夫再活过一遍,她便觉着格外舒坦。
而最叫人齿冷的,还是那些死不了、活享福的,比如,那一瓮又一瓮的人彘……
顾红药风俗性地咳了一声,伸手欲捶腰。
再者说,初进宫那最难过的那两年,她也算是躲畴昔了。
青枝绿叶间,担了满树素雪。
罢了,她几乎又忘了,她本年才十二,不是七十岁。
如果能重生在入宫之前,那该有多好?
就冲着出宫后那四十二年的清福,她也必须在这深宫里,一步一步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