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且心疼的语气,实足一副小女人对新衣物珍惜不已的模样。
但是,再下一息,那翻涌的情感,却又倏然散去。
纵使背向而立,可红药却清楚感遭到,对方的眸光,正紧紧嵌在她的后心。
排闼的一刹,她心慌、气短,后脊梁骨冷飕飕地,像戳着两根冰锥子。
又是摔交、又是石阶坏,如何这糟苦衷都叫她赶上了?莫非老天嫌那三月的月例罚得不敷,还要再来个雪上加霜?
她再不敢有半分游移,“咿呀”推开了门。
红药呲牙咧嘴地挣扎着站起来,将没受伤的手背掸着裙子,心底冒出四个大字:
门后是熟谙的青石阶,绿森森地,苔痕尚新,残留着连日来被雨水打湿的潮渍。
只是,这一世的她,毕竟不能如上辈子那样,心无挂碍。
她们有没有想过,那入彀之人,比方她顾红药,会是多么感受?
不高不低、不轻不重的声量,添一分则太响,恐会惊醒香梦正酣的主子;减一分则太弱,刘喜莲怕还听不见。
而红药却终是晓得,这,实在是一局。
嗅着微湿的青草气味,她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望着面前的红柳,红药先觉怔忡,随后,便有一股凉意自后心窜上来,她不由打了个暗斗。
仿佛……比宿世伤得还重。
她拿甚么去和人家斗?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扑。
这行动她做得极其天然,因上一世时,她亦是如此做的。
“这石头如何坏了?”红柳似是极其惊奇,两手紧紧扶着门框,谨慎躲开坏掉的石块,方迈步走了出去。
干巴巴的音线,她本身听了都感觉假。
红药微微蹙眉。
成了。
好好歹歹,她算是全了这出戏。
红药用力抿紧嘴唇,心底里鼓荡着一个动机:
“你作死啊?路都不会走么?”她摔帘子走了过来,抬高声音骂红药,神采极其丢脸。
那是红柳的视野。
那么,就还按宿世的来罢。
足足花了两辈子的工夫,她才知,此乃一计。
这些人,若无其事地、安闲安闲地、落拓安然地,便将那暴虐凶险的心机用在了旁人身上,仿佛此乃天经地意之事。
顾红药咬紧牙关,眼一闭、心一横,抬脚便踩了上去。
纵使早有所料,但是,当整片青砖直直砸向面门之时,红药还是本能地闭上了眼。
一阵高兴涌上心头,红药几近忘了方才的气愤与颓废,亦健忘了手掌与膝盖的刺痛,更未去管脚踝处钻心的疼,唯满心等候,好似那光灿灿的好日子,正朝她招手请安。
幸亏开初她就没筹算换个活法,现在看来,这条路还真走对了。
何故要使这般手腕,公开里给人使绊子?
这分寸拿捏的,委实精到。
她好轻易才熬到现在这境地,若再转头做杂役的活计,那不就又活归去了吗?
此念平生,红药竟而觉出几分光荣。
这可如何成?
红药转过甚,冲她咧了咧嘴:“我也不晓得。”
幸亏红柳此时又道:“今儿才上脚的新鞋呢,这就脏了,好可惜。”
这动机是如此激烈,乃至于她浑身都微微地打着颤。
红药此时正疼着,倒也不虞演得不像,只苦着脸回道:“回刘姑姑,我……我不谨慎踩到阿谁坏掉的石阶,就摔了个跟头。”
用力吞下了一口唾沫,红药张了张嘴,欲说上两句场面话。然喉头蓦地一阵发紧,竟开不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