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红药顿时有点七上八下地。
至今为止，统统皆与宿世不异。
却不知，接下来最紧急的那一件事，会否准期产生？
说这话时，她内心实在比谁都清楚，这几套账钩，必惹费事，且费事还不小。
“你那是要紧事，细心着些罢，别着忙。”红药摆手而笑，手一松，竹帘子重又“嗒”地一声落下。
宿世的元光二年，红药在惜薪司当差时，便曾亲眼瞧见，那长大了的小监将火炉烫红了缝衣针，把个小宫女扎得满地打滚儿，他面无神采地看着，目中尽是刻毒，比他干爷爷还要坏。
一时笑罢了，芳葵便又道：“姐姐也莫来笑话我。我也就只会那几招罢了，可算不得识文断字。”
因生性暖和，从不与人相争，且虽来的日子短，分缘倒是极好，又是才调进尚寝局的红人，故红药也算有两分薄面，有她从中周旋着，花喜鹊几人也不再吵了，倒也相安无事。
那小寺人的干爷爷姓温，红药也识得，那温老监就是个脾气阴鸷、扭曲暴虐之人，那小监认了他做干爷爷，旁的没学会，唯那暴虐二字，学了个实足。
她有个远房亲戚在御用监当差，故方有此问。
红药笑着推开她的手，道：“罢了，快去忙你的吧。我原想先替你将账簿子拿出来的，只那抽斗里的物事我不敢碰，就怕碰坏了字纸去，便没拿了。”
“啪嗒”，一声轻响，高挑的竹帘落下，将帘外芳葵弄出的动静，尽皆掩去。
红药凝了凝神，回身挑起竹帘，倚门笑道：“摆布无事，先把能做的都做了罢。这几日怕是有的忙，万一迟误了，我们都得吃挂落。”
语毕，挑帘转进了库房。
红药便笑道：“今儿来的不是你家阿谁亲戚，是花姑姑来着。”
待一盏茶喝罢，三人便起家告别，红药送他们出了小库房，又笑着向花喜鹊道：“姑姑有空常来坐坐，我这里旁的没有，凉茶倒是有的。”
这一个月来，于寿竹倒也曾教诲过她几次，只尚寝局委实太忙了，两小我能抽出的空少之又少，是以红药现下也就只“认”下了十来个字罢了，不比芳葵，有个当账房先生的爹。
不知何故，这纤细的声响，亦搅得她心境不宁。
库房的柜子皆以天干地支加上数字摆列，红药起首学的，亦是这些字。
她神态如常，并不见分毫非常，红药却怕勾起她的悲伤事，忙岔开话题道：“头里另有八卷帐幔入库，我收在甲五柜子里了，等会子再去理。”
红药浅浅一笑，未置可否。
见她老气横秋地，红药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嗳，自是你这个识文断字的如何说，我这个粗人便如何信罢了。”
“哦，她啊。”芳葵点了点头，神情间含了几分讨厌：“此人委实讨厌，嘴巴臭得很。”
原想着送走了他们，还能再歇上半晌，不想接下来，又连着来了好几拨人，或取物、或送物，小库房人来人往，好不热烈，红药也忙出了一身的汗，好轻易方措置伏贴，她这才逮着空坐下，将那凉透了的茶又喝了一碗。
不过，红药等的，也就是这个费事。
芳葵兀安闲抽斗里乱翻，闻言也只随口一应，忽地想起一事来，昂首问道：“姐姐，今儿御用监来的是谁？”
不一时，芳葵亦自返来了，红药遂将诸事说了一遍，最后又指了指那几只玄漆匣子，笑道：“这里头是顶贵重的四套帐钩，我已经点过了，数量和花腔子都没错儿，只这登记造册之事，还要劳你的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