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能有这一身衣裳,爹能够就不会冻死了罢。
从那一年起,柴扉的外头,便再也没了雪人。
自打十岁那年净了身,他便再也没哭过。
彼时的他还太小,便连这再简朴不过的事理亦不懂,只是纯真地为阿谁再也不存在的白瘦子难过着。
吴承芳吸了吸鼻子。
门扇方一开启,砭骨的北风便夹着雪片兜头砸将来,身前的棉帘子“呼啦”一下飞起老高,才只一息工夫,他身上的热气便被朔风尽皆攫去。
吴承芳眯了眯眼,仿似被各处的雪光刺痛。
徐玠不敢再多担搁,返身知会了红药,又道:“上元节的时候我再来,到时候如果能够的话我们出宫逛逛。外头说话便宜些。”
不过是一些俗之又俗的故事罢了,除了让人群情两句,叹一声“不幸”,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见徐玠一脸担忧,红药亦不敢再掉以轻心,思忖半晌后,便正色道:“那就说闲事。你问的这事儿我差未几都记得,应当是在来岁春季的时候,我和红菱去外头办差,半道儿上……”
当时的他尚还不明白,这尘凡间大多数的人与事,皆与这雪人儿一样,终有一天会消逝、会式微,会化散在无尽的工夫里。
可纵使如此,它也一向稳稳地守在那儿,从不挪动半步,直到最后,化作一滩透明的水渍,渗进泥地里去。
为着一家嚼用,他的娘亲以帮人洗衣为生,却因一个小小的风寒病重不治,放手尘寰。
只是,这难过总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又会充满等候,想着,等来年大雪,他爹必然会堆个更大、更标致、更神情的雪人给他玩。
直到咽气的那刻,他也一向被哥哥护在身下,哥哥还把他的眼睛也给捂上了,不叫他看自个儿挨咬。
气候一点一点地暖起来,雪人的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地缩小,鼻子掉了、眼睛没了,胳膊也被大风吹去。
这一日,又下了雪。
皮袄、棉靴、塞了厚棉絮的手套。
八岁那年,他爹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被刨刀齐根割掉了五个手指,腰也摔断了,今后不但再也不能走路,且也落空了一双木工的巧手。
爹娘死了,无亲无端,孤零零的年幼兄弟只能乞食为生,成果赶上了一群野狗,为了护着他,他的哥哥被活活咬死了。
那以后的好久,吴承芳经常会梦见那只手,幼小的、冰冷的,掩在他的眼皮子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