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谨慎！”潘氏轻呼一声，眼疾手快将大迎枕塞在了朱氏脑后，才免除了她撞头之险。
目注着面前的红笺，朱氏直憋得面孔紫涨，到底还是没憋住那喷薄而出的笑意。
“哟，今儿这是吹的那里的风，竟把葛大管事给吹来了，真是奇怪得紧。”朱氏不阴不阳地说道，半边眉毛挑得老高。
“母亲且先别急着恼，说不得这事儿有起因呢，还是归去问清楚了再做事理，万莫平白气坏了身子。”
朱氏情知这话在理，只此时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半倚着迎枕在那儿哼哼，鼻孔里还在往外喷热气，直吹得潘氏恨不能把呼吸也给摒住。
从侯府仪门至马车这一起，朱氏一向面色乌青，搭在小丫环胳膊上的手骨节泛着白，锋利的指甲直刺出来，掐得那丫环腕子上一圈青紫，几乎没疼出眼泪来。
“砰”，盏裂茶翻、汤汁四溅，总算教她闻声响儿了。
而饶是如此，潘氏亦吓得白了脸，生恐婆母当真气出个好歹来，忙抚着她的后背助她顺气，一面柔声相劝：
踏上通往宁萱堂的青石板路，朱氏眉心深锁，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要一个动机：
朱氏蓦地惊醒，昂首望去，便见那无边丝雨中，宁萱堂的院门已然在望，而大管事葛福荣正领着两个小厮，快步朝这里走来。
还是太暴躁了。
向妈妈会心，忙笑着凑趣儿：“哎呀可不是么？王妃这一说，奴婢也觉着这门婚事倒是门当户对地。”
“他来何为？”朱氏嘴唇嚅动着，面上有着转眼即逝的阴沉。
潘氏完整能够设想出外头的人会怎生群情，甚么“东平郡王府婆媳出门记念，双双破相而归”啦，甚么“王府婆媳大打脱手，各自大伤”啦等诸如此类。
朱氏却犹自不解气，直眉瞪眼抢过一旁的茶壶，高高举起，还要再砸，被潘氏死命拦下了。
她尽力将溢出的笑又憋了归去，五官再度扭曲起来。
而现在，她这一条命，便捏在徐玠的手中。
好险！
当那抹艳红映入视线时，她已然猜出，这信多数与徐玠的婚事有关，想来是写着女方流派之类的。
若掰开揉碎了说，那就是“好一对狡赖凶险、奴大欺主的狗公母”。
“又搞甚么鬼。”她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便带着人回了屋。
一起煎熬着回了府，一俟下车，潘氏立时遁辞辞职。
那么，是问一声好呢，还是等等再看。
她拖长了余音，似有若无地扫了朱氏一眼，不动声色隧道：“那……我们五爷岂不是亏了么？那位顾女人那里配得……”
言至此，朱氏再一次“噗噗噗”地笑出了声，面上有着掩不去的称心：“一个妓生子，还能希冀娶甚么王谢之女不成？配个奴婢老婆不正合适？”
天然，她是绝敢置喙徐玠的婚事的。
将近笑死她了好吗？
一念及此，那支撑着朱氏的力量顿时轰然倒榻，她身子一歪，朝旁便倒。
一刹儿的工夫，她想到了大表兄齐思远沧桑到可爱的脸，想到了那枚肮脏的旧玉珮，想到了竹园里那不堪回顾的一幕。
朱氏本就满腹忧思，亦未作挽留，二人在垂花门分作两路，各回各屋。
向妈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上前，拾起飘落的红笺，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陪笑道：“主子这不是寒伧奴婢么？奴婢又不识字，哪儿瞧得出上头写了甚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