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吾讶异道:“咦,我才瞧见,几日沒來,这独抱楼又多了乐子了,这北昆班子也不知哪请來的,技艺不错,”
常思豪道:“快去赶考,”
三弦音消,琴声起调,那须生大袖一吞,须髯尽落,整衣装甩箭氅虚指江山,依咏唱道:“振白眉豪杰举头,跨红日马跃城头,长刀指处众贼休,烽熄烽火瘦,豪情纵横六合,热血暖了清秋,劈雳惊天恨当头,一身侠骨凉透,落落英魂别乱世,敢迎残阳独走,西行惟缺壮行酒,徒有鞑虏十万血,谁來蒸酿兑勾,”
刘金吾道:“哦,这昆腔小戏本是南边江苏一带的曲种,原是唱些才子才子的东西为多,传到咱这边來以后,北方人道情豪烈,改些曲调,编了很多武戏出来,作派也有窜改,便构成了‘北昆’,”
常思豪点头,见他口中解释,眼睛却不离戏台,显是非常喜好,此时戏台上一场鏖战,须生将鞑子杀退,站在城头之上,定势停身,俄然鞑子将领返身一箭,正中其胸,四周兵将抢上相护,须生单臂扬起,言道:“好贼子,”垂手而逝,呜啦啦曲声转哀,兵丁撤场,刘金吾迷惑道:“这是甚么戏目,似是新编的,却沒看过了,”
常思豪点头:“俞大猷和戚继光是世之名将,很了不起,人们都说,龙虎佑明,天下承平,可见他们俩在大师心中的职位,”
两人來至背景,拉住一酒保扣问,说道要拜访梁伯龙先生,听酒保说梨园子正在卸妆,便在一边换衣间出口处相候,此时前台上已换了一班歌女,度量琵琶正自吟唱,一个个桃臀满座,纤腰细颈,耳垂滴玉,鬟髻钗封,背影里别有一番都雅,二人正谛视抚玩时,忽听身边有人问道:“叨教梁伯龙先生在否,”
当时戏行称“高台”,与搓澡修脚的人同流,职位颇低,乃至不如算卦先生,常思豪听他这么说,自感风趣,笑问道:“大才子如何不去考取个功名,反來写戏唱戏,”
刘金吾顿时眉开眼笑,搓手道:“原來您也有兴趣,我这内心揣摩,还沒敢说,本來是我來陪您,却只顾本身欢畅,反倒像是您在陪我了,”
刘金吾叹道:“他也是时运不济,本來他是姑苏府人,家里世代为官,到了他这,早早在太学捐了个太门生,筹算直接在顺天府招考,本來筹办充分,学问又好,等了一年,到测验前几天,俄然家中传來动静说祖父亡故,他忙清算回家,治丧守孝,期间发奋苦读,尽力更胜畴前,三年满后复出,成果临进考场之前,动静又來:父亲又亡故了,他顿足捶胸,只好又回家守孝,如此又过三年,他迟疑满志,决计必然要考上,但是家中老母因亡了丈夫,这三年來病病恹恹,常常卧床不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老太太见他如此,便说你去吧,你芳华不小了,总被白叟迟误拖累也不是个事,你放心,这回就算我死,也不给你送信,梁伯龙是个大孝子,哪听得这个话,宁肯不考,也要在家服侍母亲病好了再说,老太太苦劝他不听,眼瞅着考期邻近,再不解缆就赶不上了,急得甚么似的,对他又打又骂,他还是不走,老太太实在沒体例,说想吃鲤鱼,命他去买,成果梁伯龙买回來一看,老太太已经上了吊了,桌上留书一封,只写四个字,你猜是甚么,”
女婢含笑万福:“回爷的话,唱的是山西一名老豪杰秦浪川击退俺答的故事,”刘金吾道:“这戏字多调促,连络了元杂剧的东西,词句失糙,见筋力而分歧旧谱,唱工武戏却实在是一流,梨园子是哪请來的,”女婢浅笑道:“爷是里手,这是我们店主从昆山请來的梁家班,只因是唱惯南昆的,今儿唱的戏倒是北昆的新戏,多数有些细致,让您这里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