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骑来到庙墙以外停下,谷尝新令军人候着,长身跃上高墙,偌大身躯似有狸猫之灵。常思豪背负荆零雨,脚点马镫飞身而起,稳稳落于他身侧。打斗声从第二层院落传来,谷尝新冲常思豪点了点头,二人三窜两纵,上了大殿屋顶,伏在殿脊之侧,向院中旁观。
她失声道:“我们快去救他!”
只见院中数十名军人围定一人,军人们手中剑光环绕,在月色下幻作奇特的乌黑浪线,绵软而又轻柔地向前鞭策,集合在一点,仿佛四周八方的波浪在拍打一块礁石。另有一人,身着黑衣,宽袍大袖,白发如雪,超脱横飞,端坐殿侧檐下,琴横膝上,正自弹奏,琴音如梦如织,柔缓轻越,畅若流水,那些军人们的剑光与这琴音相合,仿佛弦木当中流出的汩汩清泉。阵中被围之人,一袭蓝衫,手中一柄极长软剑吞吐不定,偶尔碰上众军人们的剑光,便叮叮作响,泛出水样微蓝。
谷尝新凝神细辨,有些奇特:“咦,听声音是城隍庙传来的。仿佛有人在打斗,又用琴声讳饰,真是奇特得紧。太原城有秦家坐镇,极少有帮派敢来肇事,孙姑爷,你们先行回府,部属去探看一番。”常思豪道:“一起出来的便一起归去!我多走两步道打甚么紧的,走!”
荆零雨见常思豪凝神观阵,笑道:“小黑哥,我们打个赌玩儿,你猜我哥哥用多久能破阵出来?”
常思豪道:“恐怕此次他亏损也就吃在这兵器上。这些军人用的都是软剑,你哥哥出剑谨慎翼翼,就是怕与他们的兵器相缠。你看,这大阵虽整齐化一,实际却分为七组,每十二报酬一组,由琴音策动,音起时进,音消时退,七组人攻守相合,来往绵密,此起彼伏,小组中的十二人也是攻守合一,恰是大阵当中,尤有小阵,本来就有流波之势,加上大家手中都是软剑,更有潮流之形。目前情势,你哥哥已是有守无攻,即使可再撑得久些,毕竟也不免要水滴石穿。”
“冯保?”荆零雨叨念了两句,道:“我仿佛听爹爹说过此人,说他贪财好货,大肆索贿,做了很多干与内政之事。”常思豪松开谷尝新,双拳握紧,心想有朝一日,定要手刃此獠,以祭程大人在天之灵,又想道:“谷尝新缘何早不说是东厂所为?哼,这混蛋怕我要借助秦家之力救程大人的公子,秦家权势虽也不小,却也惹不起东厂这大费事。嘿嘿,你们怕,我姓常的何怕之有?”瞪他一眼,也不吭声,暗忖此次出来他带八名卫士,说是庇护,安知不是为看管我?秦府中人对我都是大要恭敬,内心难以测度,今后还要多加谨慎。
荆零雨道:“贪与不贪,全在人知己,却也不在俸禄多少,只不过好人受屈,好人得志,倒是不公允得很。”
荆零雨笑道:“你也太小瞧我哥哥啦,他手中的莺怨毒可不是茹素的。”
常思豪并不瞧她,还是望着阵中景象,道:“我看他出不来了。”
常思豪排闼进屋,谷尝新忙打了火折子照亮,只见碎锅烂碗扔了一地,家什安排也都砸得烂了,东倒西歪。常思豪俯身捡起一物,是个小小灵牌,上面写着程家历代先人之灵位。他扶正了一张桌子,恭恭敬敬地将灵牌放在上面,跪倒叩首:“程大人,常思豪有负所托……”想启程允锋临死景象,声音哽咽,难以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