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龙笑道:“第一人之说。那是夸大哉。作戏一听一看。听的是唱腔歌喉。看的是身材做派。声音行动。缺一弗可。声音乃是资质。肉嗓嗓生的弗佳。那便莫体例。而行动却可后天砥砺。要想身材好。必得两样东西。”他说到这儿却又一停。举杯喝酒。笑眼瞧着三人。
梁伯龙闻言愣住。堕入思虑。说道:“咦。弗仇家。吾原觉得是寻见了自家。经侬这一说。才觉差了味道。实在吾还是在反复别个。只弗过这个别个。弗是吾恩师。也弗再是别的的伶人。而是秦老相公。演得再好再像。也是俚。而不是吾。”他呆呆出了阵神。神采忽地转黯。叹道:“原來吾间隔真正的大伶人。还差得远哉。”
梁伯龙大喜。他本來便是戏痴。给别人说戏恰是最大乐事。站起家來。说道:“好。侬且來窥。”说着膝上生弯。身子微沉。团体有了弹性。手撩衣衿。鞋尖一挑。在包厢中行走起來。步速急中见徐。轻灵当中又不失沉稳。迈步之时头顶不见起伏。刘金吾晓得他如果穿了戏装。如此行來便如旱地行船。上身不动。脚下衣袍如波起浪。便像水面上滑出去的普通。最能表示遇人欣喜。兴冲冲奔去的表情。脱口赞道:“好工夫。”
就在似倒非倒之间。足下忽生出一股极强的热感。如气如流。附骨充盈撑住身材。潮流般升上膝头、腰胯。顺脊椎上顶至背。碰到在此处将化未化的两股真气。未生停滞。却忽地与之合二为一。其势更快。一下上突入脑。摧得他眼皮自睁。双睛暴圆。
常思豪暗道忸捏。心知在伶人面前。自是作不得戏。拱手笑道:“如此现在便请先生指教几手如何。”
梁伯龙笑向常思豪道:“侬來。”
这内息像一个无形的自我。又如同盛在皮郛中的水人。在体内摇摆抵触。缓缓沸腾。暖融融地将满身层层渗入。舒畅之极。筋肉一块块疏松开來。仿佛正被炖烂脱骨融于水中。贰心中一惊又懒。想抬臂却无涓滴力量。同时感受身上已然松到极致。刹时失力。连眼皮也沉重非常。不由自主地闭合。全数肌肉向下脱坠。如大水浸泡后的土坍壁颓。转眼间便只剩得一副白白的骨架立在地上。摇摇欲坠。
他忙以导引要义收摄心神反观内照。脑中轰鸣顿时跟着热流渐下。模糊感受出那声音是骨头被内气摧得高频震惊的声响。悄悄候去。声音走到脊椎的时候。已经是纤细的嗡嗡声。待到足底。则细不成闻了。贰心中悄悄安抚着本身。情感也垂垂安静下來。略一抬手。轻飘飘的。手掌有肉。半点也沒落空。全部身心由内到外。每一个毛孔骨缝都似被暖暖蒸洗过了一遍。舒畅之极。郑盟主的话恍忽响起。令他忽有所悟。禁不住镇静起來。喃喃道:“情为假借。借假修身……我想谁。便是谁。是为得神。我以神体万物。身即万物;我以身拟万物。万物皆我。无路不成行。无可无不成。是我非我。我还是我。”双拳一紧。气拓周身。顿时遍体通透如炸。衣衫澎然鼓起。
刘金吾抓耳挠腮。只盼他这杯酒快些下肚。可梁伯龙这口酒却细啧慢品。迟迟喝不完。
演戏和武功都是肢体行动。常思豪一见之下便看得明白。也站起家來。随后跟学。只行几步。便找见诀窍。他身上有天机步的根柢。学这行动不过是步法的窜改。自是轻松之极。走上两圈。直看得梁伯龙瞠目结舌。连连赞道:“好悟性哉。好悟性哉。”又连着揭示好几个行动。见常思豪都轻松学会。不由更來了兴趣。想了一想。道:“看吾介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