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笑道:“拜來拜去的。你们这是在拜六合吗。”
这诗乃是晚唐时候李商隐的名作《锦瑟》。前面几句是“庄生晓梦迷胡蝶。望帝春情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思。只是当时已怅惘。”顾思衣天然晓得。内心随之默诵。待念到“此情可待”四字。心头愀然怅痛。长睫垂低。余光里。劈面的梁伯龙正向本身望來。
两人谁都沒有再说话。仿佛沉默才是相互的说话。
歌声仍在持续。而悲意转平。顾思衣双眸渐失核心。神采俱空。特别那句“莫非便平生孤另。”唱得无烟无火。字字安静。梁伯龙却听得更加动魄惊心。他乃曲直艺大师。深知愈是至深之伤。愈是平冷到极处。愈是受尽孤傲。便愈是离不开这份凄清。想到本身多年编曲唱戏浪荡江湖的经历。身边每日虽人潮人海。而知己难寻。情状虽异。其情同然。禁不住眶中泪冷。
梁伯龙道:“嗨……吾们这行有句话。叫六合本来大戏场。角色都是古古人。人生里总有故事。故事里也总有人生。真真假假。都如一场大梦。实在也沒甚么别离哉。”
正欢然如醉时。音阶渐转。叮叮咚咚。尽是冷调。如同乌云慢掩。月照残墟。说不尽的凄清萧瑟。顾思衣兰音幽放。曼声唱道:“寒气透疏棂。正牕儿破风儿猛。背却残灯。愁听。晓钟那边。铛铛五更。薰笼坐倚直到明……”歌声如烟似雾般。拖起长尾随逝路飘散开來。
常思豪在二只手上着力握了一握。语速极快隧道:“你们就别再扭捏了。姐姐。实话说了吧。明天我让你跟來。就沒想过让你归去。梁兄。我这姐姐今后。就要奉求你了。”
梁伯龙虚目点头:“人哪。老是看得破时熬不过。说來轻易做來难也。”笑罢又是一叹。眼底颇具风霜。
帕上裱着一张小笺。恰是那首《四时花》。
他说完怔怔地发了阵呆。呼出一口白雾。蓦地将那把胡琴抄起。撑在膝头。手指拨弦铮铮铮连走几个高音。飞弓转颤。一个长调低旋直落。抖作精力。开喉唱道:“桀骜男儿。何屑黄金榜。万里关山踏遍。意何畅。顾千家灯火。一烛足暖心房。不平是刚强。画阁搭台。哪管姿容浮浪。街头巷陌。顺手吹拉弹唱。不须乞侯恩。媚王上。自來傲骨随身。对天敲。铮铮响。一曲流云淌。向古豪杰。便是这般模样。”
三人各有所思。堕入沉默。车轮滚滚。耳边不时传來一声挥鞭的轻响。
“不急不急。安然第一。”
李双吉悄悄打马。车轮驼橐声响。一起向南。
梁伯龙怔了一怔。点头道:“好。”又问:“思衣女人可用乐器。”说着翻开箱盖。
顾思衣含泪而笑:“先生能记得这诗。小女子毕生无憾。”
梁伯龙也赶快折身行礼道:“女人何必如此。这可折煞鄙人了。”车中狭小。他又身形高大。这一急行动起來几乎撞在顾思衣头上。
梁、顾二人窘里害羞。又惊又喜。常思豪俄然抬头大声唤道:“双吉。”
“好。”
马车停在道边。常思豪下去半晌。回到车里搓动手道:“姐姐上去些。”顾思衣低头往里挪挪。就坐在了梁伯龙的劈面。常思豪笑着打个响指。马车又重新启动。
顾思衣见压在戏服之上的有一只胡琴和一只菱纹短瑟。便将短瑟取出。托放膝上。使手一揉。水音漾起。她眉心微凝。低头细看时。讶然道:“普通长瑟五十弦。短瑟二十3、二十五弦。这瑟是二十七弦的。但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