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瞧过来,史顺也变了,一夕之间,仿佛当日阿谁毛毛躁躁的小伙子就长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了。见青棠没有作声,史顺转头要退出去,背面说:“她很好。”史顺脚步顿了顿,又点了点头,最后迈步出去了。
见青棠真的吞了下去,云娘蹙着眉头,说:“你真的吃了?快别吃了,那高僧不是说你不能吃甜食吗,快别吃了啊。”青棠喝一口热水,道:“没事。”
云娘调羹搅散了一碗豆腐脑,她手里捏着调羹,眼里落下泪来,“没用的,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过了,说......说,说他不可了,要治能够,要用人参吊着命。还......还说要以七明芝入药,我问遍了全城的药铺,都说此花贵重,城内无处可寻。”
青棠里头搁的不是白糖,是姜和糖一起熬化了的姜汁水,青棠吞一口下去,姜汁泛着甜腥味涌到喉咙,她抿着嘴,生吞了出来。那老板娘端了一碗热茶给她,说:“慢些吃,多吃几口就惯了,惯了就不咳了。”
新帝即位已是八月,本年的中秋带着国丧,追逐着团聚的节日也感染了愁绪。
璎珞走后,也曾来了一封信,说她现在跟着蝶起,管蝶起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倒也没甚么了。
青棠穿一件浅碧色绣夹竹桃的大长大氅站在珍珠巷口,入了夜的珍珠巷,鸡鸣狗吠之声都暗下来了,只要偶尔传来伉俪间的夜语之声。她敲了拍门,里头燃了灯,云娘穿戴得很整齐,明显也在等她。云娘声音非常怠倦,她让开一点,低声道:“你来了,出去吧。”
云娘侧头,“南都城后军多数督孟府。”复又叹一口气,道:“另有一个处所,钱塘蟾宫香坊。”
霍青棠收起信,璎珞回扬州城已有三个月了,她跟着蝶起,岂不是成了蝶起家边的人,那霍水仙如何还能要她。青棠悄悄叹出一口气,身边的丫头石榴端过来一盏羊羹,道:“女人,厨房现熬的”,说着说着,她还跺了顿脚,哈出一口白气。
霍青棠也不说话,将信搁在书上,清癯的手指在小几上点了点,江儿来得晚,并不体味这位霍家女人到底是个甚么脾气,她来了不过三月不足,这三个月里,青棠和顺得很,说话都极少,即便说话,也是有气有力的。时候一久,在江儿看来,这位霍大女人就是个出气多进气少貌似还病怏怏的娇蜜斯。
冬月的寒夜,石榴出去给青棠燃炭盆,青棠不喜好屋里烧炭,也不爱用暖手炉,石榴只得将炭盆子摆在外间烧,烧旺了再把被褥架在高头烤一烤,免得被子里太冷,待青棠睡着了,石榴会在墙角燃个盆子,只恐青棠冻着了。
史顺点头,就要退下,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了。他说:“她,她如何样了?”
一滴晶莹泪水溅在陈腐的木桌上,水滴敲打桌面,清楚又散开来,攀上了晨光的曙光,玉轮隐下去了,天那头似要迎来亮光。云娘拍下两个铜板,道:“走吧,我送你归去。”
石榴披着衣裳,轻手重脚的,往炭盆里添了霜炭,再摸黑端到阁房的墙角下,成果青棠的帐子垂着,窗子却开着,一阵风呼过,吹得帐子鼓鼓瑟瑟,石榴走到窗边,外头倒勾着一弯银月,她哈一口气,本来都到下半夜了。趁着月色,她转头看了床上一眼,帐子已经被吹开了一个大口儿,石榴跌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帐内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