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用力一拍扶手,又蓦地高举右手,食指指天,大声道:“六合、鬼神、祖宗、先帝之灵在上,我高某常日如何宠遇你,本日乃如此,为何负心如此?啊?!”
“这个…”吴文佳支吾着,嗫嚅道,“门生欲禀报,周良臣说万一止不住,是非惹到我辈身上,还是不禀报的好。我二人共闻,门生也不敢独告自禀报。”
高拱瞥了张居正一眼,见他神采举止大异于昔日,似有话在心却难以出口,忍不住道:“你有甚么话要说?”语气居高临下。
“玄翁明知你是楚人,特召你去,就是要你禀报的,你何故不禀报?”张居正盯着吴文佳,大声诘责。
高拱摸不清张居正的秘闻,不知昨日他已来过,还是差人来过,也不明白他这句话是话里有话还是随口一说,干脆不回应,端坐不语。
高拱正在书房盘桓着,闻听张居正差人送来莲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密切无间的光阴,叮咛道:“拿些新郑大枣让人带去。”
“玄翁,这个这个……”一贯出口成章的张居正,红着脸,支吾起来,“曹大埜,这个、这个参劾玄翁之事,谓我不与知,居正、居正不敢如此说!”他考虑词句,吃力地说。不等高拱回应,就起家走到高拱面前,深深打躬作揖,“事已至此,都怪居正一时胡涂,请玄翁、中玄兄,宽恕小弟的罪恶!”
高拱对劲一笑:“当作果吧!”
游七服侍了茶水,拿上二斤洪湖莲子,骑上毛驴,赶往高府。
游七端着托盘出去送茶,张居正走畴昔,一扬手,“哗”地一声,托盘被掀飞,两只茶盏“啪”地摔了个粉碎。
“看来,今后尚可同心相济,同谋国事。”高拱自言自语着,“惟皇上的病情……”他沉吟着,俄然眼睛一亮,“对!若再有捷报,皇上高兴之下,病情当大为好转!”如许想着,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给殷正茂修书。
高拱很受用,虽未说话,但脸上的神采却由愠怒变得驯良起来。
吴文佳又叩了两个头,爬起来灰溜溜退出版房。
张居正愣了一下,面色通红,脸上阵阵发热,举起右手,建议了毒誓:“玄翁以此责居正,居正将何辞?但愿玄翁饶居正一次,居正发誓必痛改前非,如再敢负心,我有七子,当一日而死!”
“哼,如果早点禀报,老子何必受此屈辱!”望着吴文佳的背影,张居正恨恨然,自语道。又对正在低头捡拾茶盏残片的游七道,“夜深人静时,你去见徐爵,知会他,内阁上公本要求补阁臣,厂公不成再采纳。”沉吟半晌,又叮咛道,“你先去高府,给玄翁送二斤莲子去。”
已在花厅候了小半个时候的张居正,一见高拱走过来,忙起家相迎,躬身深深一揖:“居正给玄翁存候!”
“玄翁,居正昨晚就想来谒,一则时候晚了,一则玄翁家里有客人,迁延到了本日。”张居正以奉迎的腔调说。但言外之意,倒是在提示高拱,他晓得那些个弟子故旧在煽动教唆。
“玄翁说的是,”张居正忙道,“居正听玄翁的。”
张居正难堪一笑:“皇上病重不能理事,既然玄翁定了,内里谁敢采纳?”
“想必,这回内里不会采纳了吧?”高拱用心说。
吴文佳没有想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居正,何故如此大怒失态,吓得“嗵”地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