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翁破格拔擢的干才,焉能出错?”殷世儋阴阳怪气地说。
高拱正色道:“我说过了,若殷正茂不能迅疾毁灭复燃之焰,拿获韦银豹真身,定重重定罪不饶!目下,静候广西塘报就是了!”
“算他懂端方,晓得主动请罪!”高拱虽一脸怒容,说话的语气却清楚有包庇之意,“我不管他说甚么,只看他行动如何。倘若不日毁灭复燃之焰,拿获韦银豹真身倒还罢了;不的,定重重定罪不饶!”
“一个陕西巡抚、一个延绥巡抚,他们与殷正茂比,罪大?他们都罢免或降调,殷正茂安然无恙?”李春芳一变态态,瞪着眼诘责道。
“如此,庶几可保令名!”张居正毫不包涵地说,言毕,也起家扬长而去。
“新郑,不能如此处罚!”李春芳壮着胆说,“欺君之罪已然情实,莫非他把韦银豹拿获了,就即是欺君之事没有产生过?”
高拱沉着脸说:“欺君?古田百年未克,殷正茂一举克之,他为何要欺君?不过是辨认首级之人粗枝大叶,昏黄认定,殷正茂急于报功,方有此误。他不是幡然悔过、自请定罪了吗?我看治了殷正茂的罪,换个新巡抚去,光阴迁延,古田得而复失也未可知,再集结雄师征剿,胜负不敢断言,军饷又要支出多少?让殷正茂将功赎罪,有何不成?!”
“新郑,皇上仁厚,我辈做臣子的,焉能行此刻薄之事?这合适皇上的圣衷吗?”李春芳不满地说,“我看,当再议。”
“不错,恰是杨博!”高拱道,“这位仁兄在隆庆元年带头以公文上疏,要求皇上罢斥高某。但不能以私怨而妨国事。况高某早就宣示忘怨布公乎?高某已三辞吏部事,皇上坚不允请,杨博当以吏部尚书原官起用,幸亏他才猷明远,戎务畅谙,若用之专理兵政,必定事至能应,调剂不差,正可副安攘之托。待皇上允高某辞部务,再请杨博回任吏部尚书。”
几天前,户科给事中曹大埜上本,论劾兵部尚书郭乾,疏言:“郭乾谬应中枢,有负任使。北虏封贡事,廷臣集议,阴持两端,竟无可否。及纶音再下,犹漫为题覆。庸暗欺漫,无大臣体,当罢斥。”郭乾上疏引咎求去,高拱拟:“准致仕,赐驰驿。”李春芳拿着这个票拟,颇是难堪,方提出了质疑。固然被高拱生硬地顶了返来,李春芳仍不甘心,以商讨的腔调说:“新郑,能不能再缓缓?免除本兵,此事体大,朝野会以为内阁不能容人。”
“杨、杨博?”张居正一惊,情不自禁地出了声,望着高拱,又转脸看看李春芳、殷世儋,两人也暴露骇怪的神情。
李春芳拱手与寺人道别间,俄然暴露一丝不易发觉的幸灾乐祸的神情,道:“殷正茂欺君,当定罪!”
“啊?!”高拱大吃一惊,起家走到李春芳面前,“拿来我看。”
高拱只顾看文牍,阅罢,火冒三丈地说:“这个殷正茂,堂堂督抚大员,做事如此不慎!”
李春芳望着高拱的背影,难堪地无地自容,很久,感喟道:“当年存翁当国,尚且不能服之,况春芳乃后辈乎?看来,我还是识相些,走开为好!”
李春芳眨巴着眼睛,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他本是要反对罢斥郭乾的,不知何故却又转到两巡抚、一京堂的处罚上了,他不同意吏部的处罚定见,本要回嘴的,却又转到起用杨博上去了。身为阁揆,却毫无主导权,还动辄被嘲弄讽刺,委实窝囊!往者遇有争论,总以他的让步结束,今次他不想就此告终,欲再把议题拉回对郭乾辞呈的票拟上。他悄悄咳了两声,道:“郭乾,还是当慰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