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急啊叔大!”高拱蓦地起家,侧过脸去,微微抬头,眼睛不住地眨着,很久,转过脸来,幽幽地说,“叔大是晓得的,这二年来,高某实夙夜尽瘁,不敢自有其身。”
“孔子云:‘苟有效我者,期月罢了可也,三年有成。’孔子乃至圣之才,当一诸侯国之任,尚需三年,况粗陋如我者,而又当天下之任!”他掀起白须,“叔大,为兄老矣!之以是求治如此之急者,盖因国度积弊已久,鼎新之务甚钜!可惜光阴易逝,我已大哥,故每自惜桑榆之景,勉效犬马之忠,诚欲先立范围,见其粗心,而后乃徐收其效。”
“辽东?”高拱闻之一惊,“莫非辽东出事了?”
“不必复!”高拱反复道。他拿起张学颜的奏本,“你细读此奏即知,开原、广宁本有马市,虽为建彝所开,但鞑虏时而入犯,时而入市。既然开了马市,对入市者,岂能倶熟其面孔,一一辩白出是建彝还是鞑虏?故张学颜建言,如遇土蛮部近边搭话,不必究查,不必回绝。朝廷如何表态?若允准,则传之西虏,必觉得我对东对西已无不同,西怀之策岂不崩溃?若采纳,则罔顾真相,徒发没法履行之文,朝廷严肃安在?故默许其入市方是上策。”
见张居正见礼而去,高拱意犹未尽,欣然若失。有些话,很想向知己倾诉,又俄然感觉万般孤傲,并无可倾诉之人。正抓耳挠腮之际,俄然想起,四十多年前与他同在乡试中落第的宁陵人符汝登前几日来书为他祝寿,书中多知己言,遂提笔给他复函,一吐胸臆:
“不必复?”张居惊奇地说。他对张学颜提出答应与土蛮部互市本极不满,只是碍于高拱的情面,忍住未发,原觉得高拱也会为之恼火,叮咛拟旨训戒,却不料竟以“不必复”处之,那岂不是默许了张学颜的发起?
张居正已有两个多月没有在高拱的朝房里与他面劈面而坐了,一旦坐下,时而感到局促,时而又感到亲热。但暗里直面高拱,贰内心老是忐忑,竟至额头上冒出汗珠。几次想走,又怕高拱不悦,更加如坐针毡了。高拱倒是想和张居正交心一叙的。他把《少师辅弼新郑高公六十寿序合辑》向外推了推,道:“叔大,这里的文章,你都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