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试着念叨:“就成了‘曹大埜这厮妄言,著调外任’了。”他一鼓掌,“好,这一改,便能够让人晓得,万岁爷并没有为高胡子被劾发雷霆之怒,哪怕深文周纳弹劾高胡子,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
高拱手还在抖着,勉强从地上把刘奋庸的奏本捡起,“哗啦哗啦”地颤栗着,“这文牍是旁敲侧击攻讦高某的,拿给内阁,让阁臣如何票拟?何故不检出呈请御览?”
张大受嗫喏不敢言。
张居正一看,上写:“曹大埜这厮排陷元辅,着降调外任。”他摇了点头,指着纸条道,“把‘这厮排陷元辅’换成‘妄言’,再把这个‘降’字抹去。”
“喔呀!”高拱这才想起看视太子讲学的事,忙说,“叔大,你快去,快替我去!”
大学士高拱,蒙陛下任用,今掌吏部事,宜谨慎辅弼,营私守正以报。乃专肆日甚,放纵无忌。臣不暇悉举,谨以其不忠之大者略陈之:
张大受哈腰捡起,刚要走,高拱又拦住他:“慢着!皇上在病中,看到此疏必会活力。”他一顿足,“唉!这些小人,攻讦高某事小,培植皇上事大!”可他也自知如许的奏本不能不呈请御览,只得有力地一扬手,“去吧,知会孟冲,此疏要趁着皇上精力好的时候再呈览。”
“弹、弹劾我?”高拱用手指着本身的鼻子,一副不敢信赖的模样。说着,抓起弹章阅看,只见上写着:
“玄翁,如何回事?”张居正一脸茫然的模样,“文华殿……”
高拱倚在坐椅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完禀报,一拍书案:“你们这些阉党,整天干甚么吃的!皇上皇上你们服侍不好;文牍文牍你们不上心,养你们何用?!”
前者圣躬违和,拱谈笑自如,且过姻家曹金喝酒,大不忠一也。太子出阁讲学,拱建言五日看视一次,无人臣礼,大不忠二也。自拱复用,朝廷善类为之一空,大不忠三也。侍郎曹金,拱姻亲,无一才气,升刑部侍郎;给事中韩楫,拱弟子,历俸未久,升通政使,大不忠四也。杨博以吏部尚书起用,拱却久掌铨政,坚不辞免,凡黜陟去留,不恤清议,援引非人,架空善类,甚于严嵩,大不忠五也。徐阶一代元老,拱以私恨多方害之,必置于死地,大不忠六也;俺答归顺,圣威而至,拱乃扬言于众,攘为己功,大不忠七也。昔严嵩止于子世蕃贪财纳贿,今拱乃亲开贿赂之门,吏部侍郎张四维被论离职,贿拱八百金,起用为东宫讲官,招权纳贿,脏私大露,大不忠八也。官员乃陛下所任,拱每被选授,即于部堂戒谕,夺陛下威福,大不忠九也。言官乃陛下耳目,拱则结为亲信,专交章谏诤陛下,而拱之罪过,则忌讳不言,天下人故皆知有拱,而不知有陛下,大不忠十也。请如先帝处严嵩例,特赐免除。
待张大受刚走,张居正像悟出了甚么似的,道:“喔呀!玄翁,持续两天,胡槚、刘奋庸接连上疏言事,旁敲侧击,不会有甚么诡计吧?”
“诡计?!”高拱一蹙眉,“谁搞诡计?”他眯起双目,思忖半晌,心烦意乱地说,“算了,随他去,攻讦高某,不过说些不着边沿的废话,还能说出甚么?”他抄起一份文牍,“明日太子讲学的讲稿要详审,上紧把讲稿核定,发还讲官去改定,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