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不必多言!”高拱打断张居正,“六科官不能久任,分期补外任,是成宪;吏部正在外补科官,凡是没有在州县做过的,都要下去!”
张居正内心“格登”一声,莫非玄翁发觉了甚么?
见胡槚沉默不语,高拱一扬手:“好了,你归去清算行装,筹办到外埠任职吧!”
胡槚脸庞上挂着一丝嘲笑,一言未发,见礼而去。高拱望着他背影道:“指名攻讦高某者,我不敢外放;指桑骂槐滋扰大局者,不成使之处朝廷!”
高拱接过一看,胡槚疏陈纷更、倾陷、刻薄、求胜四事,是指责言官的,但字里行间,似另有所指:
“一派胡言!”高拱一拍书案,大声道:“把胡槚给我叫来!”
高拱手还在不住地抖着,听张居正这么一说,回过神儿来,大声道:“来人,叫孟冲…不,孟冲还要服侍皇上,叫冯保来!”
次日一到内阁,翻开文牍,张居正又是一声惊叫:“喔呀,这是如何了?这刘奋庸也来凑热烈!可爱!”
“师相…”
“玄翁,喝口茶,消消气。”张居正体贴肠说。内心却说:“这才是序曲,活力的时候在前面呢!”
张居正道:“玄翁,时下不患言官不言,患其言之冗漫无当,言愈多,而国事益淆乱。是以胡槚以言官身份而上疏批评言官,倒也可贵。”
“啊?!”张居正故作骇怪,“玄翁,玉吾并未…”
高拱只看了开首“陛下践阼六载,大柄渐移”一句,已觉味道不对,待看到“总大权”一节,手已抖得拿不住文牍了:
又见在“览章奏”一节,竟然有“恐权奸蔽壅,势自此成”之句,文牍“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高拱有力去捡,缓慢地眨着眼睛,抬头慨叹:“叔大可证,这二年来,我实在是夙夜尽瘁,不料竟被诬为权奸,天理安在?!”
刘奋庸大年月朔给曹金拜年,本欲奉求他在高拱面前为其说项的,闻听高拱到了曹府,冲动不已,觉得终究能够劈面向高拱讨情了,又有曹金在旁帮衬,高拱念及同亲之情,升迁当有望;不料却遭一番热诚,既绝望又仇恨,全部正旦节假期,都在愁闷中度过。曾省吾正愁物色不到出面参劾高拱的人选,听张居正转告的刘奋庸大年月朔低头沮丧出曹府的动静,喜出望外,忙差吕光出面,拿着曾省吾的名帖去拜,请他去钱塘斋赴宴。
今当局所拟议,百司所承行,非不奉诏旨,而其间从违之故,陛下曾专断否乎?国事之更张,人才之用舍,一定尽出忠谋,协公论。臣愿陛下躬揽大权,凡庶府建白,阁臣拟旨,特留清览,时出专断,则臣下莫能测其机,而政柄不致旁落矣。
刘奋庸已然收了吕光一条玉带,又见是曾省吾相邀,即猜透了他们的企图,内心本另有些迟疑,闻听曾省吾一番说辞,顿时撤销了顾虑,愿与曾省吾联袂。两人密议很久,起稿成疏,照曾省吾指定的日期,定时奏上。
张居正暗忖:大权独揽,却委曲成这个模样,还做甚么辅弼!嘴上却道:“小人之见,何必与他普通见地。既然刘奋庸此疏是劝谏皇上的,皇上自有英断。”
祖宗立法,至紧密矣,而卒有不可者,不法敝也,不得其人耳。今言官条奏,率克意更张。部臣重违言官,轻变祖制,姑息一时,轻易允覆。是为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