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走到张居正身后,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老爷,夜深了呢!菱儿来请老爷去睡觉。”
张居正沉吟不语。
“玄翁,这……”张居正红着脸说,“非要勘?”
“好办?”张居正有些不信,“三省,切不成儿戏!”
“定然是高相在暗中查访。”曾省吾道,“我看他那几个弟子上蹿下跳,到处探听此事呢!我正要来知会太岳兄的。”他曲起手指,在扶手上快速弹动,“这是人家设的局!看来,太岳兄处境危殆!”
曾省吾哈腰侧脸,问:“福建的案子发了,对不对?”
“劾高!”曾省吾恶狠狠地说,“只要策动进犯,则高相对太岳兄倒霉的行动,必被视为政争;劾高弹章,要说他高或人纳贿,如许把水混淆,他再说你纳贿的事,朝野也就不信了!有也是无,无也是有,谁搞得清?”
曾省吾眸子子缓慢转动着,顾自重重地点着头,口中喃喃:“刘奋庸,刘奋庸…”
张居正迟疑着:“先不忙,福建一案要查清,尚需光阴,再等等看。”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张居正不放心,“时下玄翁全权在握,一旦策动就没有退路了,万一玄翁反制,岂不弄巧成拙!”
“劾高的人,不好物色吧?”张居正担忧地问。
“嗯?!”高拱惊奇地盯着张居正,“如何又说这话?戚继光本领再大,焉能把持兵部?何故总往他身上推?”他侧过脸,歪着头察看张居正的神采,“叔大,我看你神采不对,如何,病了?还是有苦衷?”
“一口气说完,别卖关子!”张居正责怪道。
“是不好物色,可诱之以利,总有投机者可用!”曾省吾道。
“玄翁,”张居正摸索着问,“福建案子的事,玄翁晓得黑幕吧?”
曾省吾点头:“找准机会,里应外合,必玩高相于股掌!”
“黑幕?”高拱有些骇怪,又有些活力,“杜巡按在万里外,我何故知?”
“反守为攻,把水混淆!”曾省吾对劲地说。
张居正沉默。
“说是月朔这天,玄翁过曹金府中喝酒。”张居正道,俄然又想起了甚么,弥补道,“嗯,另有,据徐爵报:玄翁去曹府那天,恰好刘奋庸也在,可未几时,刘奋庸就低头沮丧出了曹府,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似是对玄翁有怨气。”
“得给人如许一个印象:高相揪住福建的案子不放,并不是真肃贪,是要整你张太岳!”曾省吾放下茶盏,一抹嘴道,“如此,性子就变了,变成政争了;一旦转化成政争,朝野的怜悯心必往太岳兄这边倾斜!何故言之?一来,太岳兄那两篇寿序,朝野读来无不动容,皆云太岳兄珍惜友情,对高相尊崇有加;二来,内阁几位同僚都被他赶走了,连金石之交都不放过,高相另有甚威望可言?”
“如何说?”张居正问。
张居正点头:“我倒不信玄翁会用心设局,拿此事作文章来赶走我!可彻查下去,轻者颜面丧失,重则狼狈去国,不堪之至!”
“理是这个理,但是如何方可转化?”张居正问。
“让案子变性,可也!”曾省吾诡秘地说,举盏悠然地呷起茶来。
“我说过了!”高拱脸一沉道,“不要是以事用心,快把我上的《明事例以定考核疏》拟了旨,鼎新吏治的事,要以开年第一道旨颁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