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也看到了夜空中的惨白气。他在直房等待张居正核定谕旨稿,左等右等不见返来,急得浑身冒汗,便出直房透气,一眼瞥见东北方向的奇象,吓得蒲伏在地,连连叩首,向上天祷告。直到闻得东华门开启声,才仓猝爬起,抖了抖朝袍,勾头钻进直房,端起茶盏喝茶压惊。
徐爵在旁等得焦急,见张居恰好不轻易写好了,又撕掉,不解地问:“亲家老爷,这是……”
虽已是半夜,李贵妃却毫无倦意,在慈宁宫前殿不住地盘桓。俄然,她一回身,大声问:“张诚安在?”
掌印寺人的牙牌,乃象牙制造,有云尖,下方微阔而上圆,一边刻“忠”字甲号;一边刻司礼监掌印寺人衔。张大受拿起牙牌,把密帖揣入怀中,快步出了隆德阁忠义室,直奔东华门而去。
“哐啷啷——”东华门开启,尚未大开,张大受闪身出去,徐爵听到门响,已鹄立门外,接到密帖,翻身上马,奔驰灯市口张居正宅邸。
张大受迟疑道:“东华门已封闭……”
“哎呀呀!”徐爵惊叫,“亲家老爷真是心机周到啊!”他撇嘴一笑,“阿谁高胡子,粗粗拉拉,治国或许有一套,机谋嘛……”
张居正坐下,稍一思忖,提笔拟写谕旨。写毕,看了一遍,一点头,“嚓嚓”撕掉了。
“也罢!”李贵妃定夺说,“你和张先生要有应对之策。”
李贵妃又客气了两句,见礼告别,拉住皇上的手快步走出皇后寝殿,冯保跟在身后,低声道:“娘娘,当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高胡子赶走!”
“迎立周王之事,何故不说?”李贵妃阅罢,蹙眉问,又道,“天子即位方五日而逐顾命大臣,不说过硬的来由,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张大受在东华门内从徐爵手中接过密帖,一溜小跑进了冯保的直房。冯保双手颤抖着翻开看了一遍,皱眉沉吟半晌,想不明白张居正何故重新拟旨,却也顾不很多问,忙誊写到谕旨用纸上,起家跑出直房,坐凳杌直趋慈宁宫。
李贵妃沉吟半晌,把谕旨稿递给冯保:“明日乃六月十六,恰是朝会之日,朝会上宣诏吧!”
“喔呀呀!亲家老爷想的殷勤!”徐爵赞叹道,“咱看,就照亲家老爷的设法拟吧!”
徐爵不解:“亲家老爷,不说这个,以啥借口赶走高胡子?”
李贵妃弯身低语:“咱来问你,你可听到太高先生要迎立周王的传闻?”
“主子在!”站在殿外的张诚回声进殿,跪地叩首道。
“事协矣!”张居朴重起家,仰脸慨叹道。定了定神儿,又把冯保拟的谕旨看了一遍,见词句不顺,甚或另有错字,不由点头。
“好了,你起来吧!”李贵妃欣然道,又叮咛说,“不成泄于任何人!”
冯保用袍袖抹了把汗,道:“娘娘,此为张老先生所拟,想必张老先生沉思熟虑过的。”又以惊骇的腔调道,“一旦事泄,恐有不测之祸,上紧用印吧!”
游七出去,引徐爵出去了,张居正埋头几次考虑,改了又改,约莫大半个时候,才封交徐爵:“让印公抄了,盖上御玺,再加盖皇后、李贵妃的印章。”
张居正早已接到徐爵的通报,得知冯保已按计上了密帖,并面奏李贵妃,局势告急,他不敢歇息,正焦心肠在前院踱步,听到首门开启,忙迎畴昔,与徐爵在垂花门相遇。徐爵取出密帖,递给张居正。张居正边往书房走,边扯开密封,一进书房,未落座,就弯身凑在灯下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