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这是如何回事?”高仪的声音有些发颤,骇怪中夹带着几分惊骇,“我读书少,自从盘古开六合,从未传闻过,天子出自宸断、发自圣心,如此表扬一名大臣的。皇上对新郑评鉴之高,本朝二百年,绝无独一!”
“臣接旨!”高拱应了一声,撩袍跪地。
张居正还在震惊中,呆呆地站着不动,高仪只好单独上前,帮着孟冲一起搀扶高拱,劝道:“新郑有不世之功,皇上有不世之遇,既然诏命已下,焉能不接。”
高拱大吃一惊,道:“侯必登俄然以得病为由乞请罢斥,必有原因。”
高拱、张居正都很迷惑,不知皇上突发谕旨,所为何事。
高拱更加骇怪了:“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又过了两天,巡按广东御史赵淳论劾侯必登的弹章放在了高拱的案头。
“高老先生接旨!”孟冲尖着嗓子高唱一声,在一应侍从的簇拥下进了中堂。
“这……”孟冲不知所措,“高老先生,还是起来接旨吧!”
奉天承运,天子制曰:朕躬膺骏命,嗣守鸿基,愿得不贰心之臣,共致大有为之治。天惟纯佑,邦欲复兴。笃生名世之英,茂翊格天之业。昭宣非常烈,诞霈殊恩。咨尔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兼掌吏部事高拱,振今豪杰之才,稽古圣贤之学。养气极其刚大,为世人所不能为;析理入于渊微,发前哲所何尝发。精忠贯日,贞介绝尘。訏谋为百辟之师,风采系万民之望。在先帝爰立作相,托以代言;暨渺躬先学后臣,赖其训志。偶遭谗忌,周公遂以居东;迨黜庸回,司马于焉再相。既端揆席,载摄铨衡。朕思观德化之成,卿乃以天下为任。赤忱报国,力扶既隳之纲常;正色立朝,顿折久淆之群情。内弘启沃,外竭劻勷。尽鞠瘁以不辞,当怨嫌而弗避。廓清流品,虞廷之黜陟惟明;登进材贤,汉室之循良最盛。士风丕变,吏治勃兴。泽普于民,如乔岳大川之忘我,而均蒙其利;诚孚于众,如彼苍白日之无隐,而皆信其心。且值国度多事之时,先为社稷万年之计。乃通海运,乃饬边防,乃定滇南,乃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盖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克济非常之事。既大书于彝鼎,宜显现于朝廷。兹特加尔勋柱国,进兼中极殿大学士,锡之诰命。仍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正千户。
高仪被高拱的话点醒了,恍然悟出了皇上的企图,瞥了张居正一眼,只见他神情黯然,低头深思。中堂里顿时堕入沉寂。很久,高拱起家回到朝房,用湿手巾擦了擦脸,坐了半晌,这又才回到中堂。他不肯再提及皇上这道令人骇怪的诰命,为了转移视野,问张居正:“殷正茂报捷,当论功行赏,捷报里似未见他为文武官员请功,这是么回事?”
“皇上——”高拱不肯起家,俄然放声痛哭起来,“何故如此啊皇上!”
“皇上!”高拱哭着说,“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啊!让臣如何敢受?”
张居正两颊因震惊而生硬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抱拳道:“居正为玄翁贺!”
中书舍人马继文是太子的侍书官,又奉旨为皇上草拟诰命,他字正腔圆,郎朗读道:
高拱只得自语道:“喔,或许是急于报捷,一时髦未厘清?再等等,想必会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