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何时来?”这句话,成了高拱的自言自语。
“叔大还要来?”高拱俄然收回了声音,“也好,我恰好另有两句话要对他说。”
“这么说,江陵相与三伯当国施政,还是有异同?”高务观又问。
“喔呀!”高务观忙走到病榻前,低声唤道:“三伯,侄儿返来了。”
“玄翁,若不是江陵相来,你白叟家受刺激,那里会病成如许?”房尧第道,“还是回绝了好。”
高拱黯然道:“我当国为时甚短,未能完整窜改士风,心有愧焉!”
“子象,子象——”屋里传来高拱的呼喊声,高务观仓猝跑畴昔。
当年,李贽在礼部司务任上,颇受高拱赏识,虽是举人出身,却不竭拔擢,是以李贽对高拱心存感激。此番他要到云南到差,特地来看望高拱。得知李贽升云南姚安知府,高拱不由点头:“卓吾,当年我掌铨政,一改只重进士之弊,文选司也曾报单,要升你知县,被我停格,次第升你做国子监博士、礼部主事,窃觉得卓吾不宜主政处所。你此番去,非功德。”
“我、我怕等不到了。”高拱戚然道,说着,两行泪水淌了出来。高务观忙拿过手巾,上前为他擦拭,边责怪道,“三伯,你白叟家不要多想,在朝时辛苦不说,罢官返来也没闲着,著书立说,时下就放心养病吧!”
李贽道:“玄翁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坦白。门生亦如此,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他讽刺地一笑,“玄翁,宦海容不得坦白的人。”
高拱躺在病榻上,像是在昏睡。
而后的几天里,高拱见人就问:“叔大何时到?”开初,房尧第或高务观还回应他,看他每天都是念叨这句话,渐渐的,也就支吾一声罢了。
“啊?!”房尧第大惊,“这不是皇上出巡的规制吗?喔呀,江陵相越分了,危矣!”
又过了二十多天,奉高拱之命前去插手张居正之父葬礼的侄子高务观从湖广返来了,一进适志园,就唤道:“三伯,三伯——”见无人回应,高务观仓猝进了澄心洞。
高务观一脸诧异地说:“三伯,我在江陵碰到一个南直隶太仓州的人,说是王世贞所遣。传闻这王世贞被江陵相玩于股掌,对他恨之入骨,咋还差人去记念?喔呀,对了,他还给江陵相家的祠堂写了一篇《德庆祠堂记》,满是吹嘘江陵相的,人看了,都暗里撇嘴哩!”
高拱吃力地展开眼睛,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高务观从怀中取出一封书牍:“三伯,这是江陵相让侄儿带回的。”说着,展开来,举在高拱面前:
“三伯,你白叟家放心养病吧,何必这么焦急。”高务观一笑道。
高拱点头。
“还不都是玄翁打下的根柢!”房尧第一撇嘴道,“其一,若不是玄翁独主与北虏封贡互市,达成战役,以边贸代替战役;又用张学颜抚辽东,殷正茂督两广,捷报频传,打下根柢,那里会有海内晏安之势?又哪会有国库充盈之局?其二,江陵相称国,还是靠张四维、王崇古、殷正茂、张学颜、潘季驯、吴兑、梁梦龙、张佳胤、申时行、马自强这些人帮衬,历数朝廷栋梁,几近都是当年玄翁赏识拔擢的。若说江陵相有甚高超的话,就是手腕儿了得,不管是正赋还是积年积欠,必照数强征,不的,就摘州县长的乌纱帽,国库能不充盈吗?骚动海内,鸡飞狗跳,不恤民生,不恤公议,焉能耐久?我看,他已处危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