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不出所料,对张居正的清理,自万历十一年初开端了,先是冯保被发配南京,接着科道纷繁追论张居正,直至抄家。万历十二年八月,皇上公布圣旨:
高务观似懂非懂,也就不再计算。
徐阶点头:“元美所言极是。申相与元美甚厚,元美也差人一起晋京如何?”
内阁拟旨,内里批红:
高务观大惊,忙上前搀扶,惊问:“懦夫那里人,何出此言!”
高拱虽屡被论黜,但在阁之日,担负受降,至今使北虏称臣,功不成泯,特允所请。
於戏!宠极师垣,冠百僚而首出;名垂衮字,耀千载以流辉。旧物既还,新恩赠渥。英魂未泯,永慰重泉。仍准后代嫡子嫡孙奉祀生员二名,春秋致祭。
“可懦夫不该出言不逊。”高务观仍未放心。
万历十年七月初二,是高拱去世四周年祭日。这一天,高务观率子孙上坟祭奠。烧纸间,纸灰一明一暗,久久不能燃烧;好不轻易燃烧了,又“嗖嗖”地升腾、回旋,一家人胆战心惊。高务观满腹猜疑回到家里,在永新驿做伙夫的邻居给他带来一个惊人的动静,十二天前,即六月二旬日,张居正在都城宅邸病故了。
“高拱有过,也有功。”冯琦不敢冒然表态,含糊道。
“晚生将高阁老刻刊的高文熟读之。不由大惊!”邵识途道,“高阁老治国方法乃更法以趋时,据实定策,力推开海禁、通海运、造海船、建水军,又欲推户部改制。兄台可知,西洋诸国日渐强大,也恰是这些套路罢了!皇上昭雪高阁老,当然表扬有加,百姓恋慕高阁老,当然仰诵不已,可高阁老真正的功劳,国人谁识之?!是以晚生感慨了一句。”
“不!高拱大有功于国度,大有功于朝廷!”皇上以果断的语气道,“皇考对高拱眷倚非常,赞誉有加,朕本日方悟其故。”他感慨一声,“朕若得高拱如许的元辅,何至于此?!”
王世贞利落地承诺了。
王世贞得知徐阶是为此事担忧,忙道:“申时行动亚相,对存翁执弟子礼,又是姑苏人,当上紧差人找申相联络,有他在朝廷坐镇,想来不会缠累存翁。”又道,“张四维乃高新郑亲信,务必请申相禁止他给高新郑昭雪。”
本官器本高超,才兼谋断。爰从讲幄,入赞机廷。以辅弼之任而握铨衡,则威权不免太重;自搏击之余而当枢要,则恩仇不免太明。然其人实有忧国度之心,兼负济天下之具。即如处安国亨之罪,不烦兵革而夷方自服,国体常尊,所省兵饷何止数十万。又如授那吉之降,薄示皋牢而大虏称臣,边氓安枕,所全生灵何止数百万。此皆力为区画,卓有主持。当其成败利钝之未形,不顾毁誉身家而独任。仓促去国,孤单盖棺,论者谓其意广而气高,间不符于中道,要之性刚而机浅,总不失为人臣。宜加易名之典,以劝任事之臣。其妻张氏宜与祭一坛、合葬。
各省、两直隶遵圣旨,到处张贴着大字揭帖,公布张居正的罪行。
高务观接到诏旨、敕书,热泪盈眶。到七月初二,是高拱二十四周年祭日,高氏族人会合高拱墓前,鸣放鞭炮,宣读皇上诰命、敕书。读毕,高务观跪在墓前,大喊一声:“爹啊——你白叟家能够瞑目了!”
高务观道:“难怪刚才有那些奇特景象。”说着,仓猝返回高拱墓前,又烧了几张纸,喃喃道:“爹,江陵张相公去世了,活了五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