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仰脸看着天花板,似有无穷感慨:“想不到吧?”
“江陵阴狠。”高仪道,“闻先帝驾崩,阁中哭丧,我观江陵,面有忧色,扬扬对劲,传遗旨时,我辈皆骇然相顾,独江陵喜动色彩,不能自禁,阁中僚吏无不见之。是诚何心?他深结冯保,已牢不成破矣!”
韩楫大惑不解:何故送一封公文,非要他堂堂的通政使去?但他未敢问,只得点头。
高拱提笔在落款处先写上本身的名字,又叮咛书办:“请高阁老来。”
“是啊师相!”雒遵镇静地说,“陆立德先说,先帝察知冯保非善类,故一向不让他掌印;继之质疑冯保矫诏:让冯保掌司礼监,若果是先帝意,则数日之前何不传示,而乃传示于驾崩以后;若果是新皇之意,则是时新皇哀思方切,何暇念及汲引一个寺人?这诘责真是掷地有声!加上陆立德其人一贯持正,声望素孚,他站出来质疑,委实有压服力!”
高拱一扬手道:“我不信这个邪!一个寺人宦官,欺君矫诏,举朝都不能奈之何?照我说的做,这就解缆,至迟明日午前,务必赶回。”
高仪感喟一声:“但是,又有甚体例呢?”
高拱叹了口气:“今新主在幼,而张、冯二人所为如此,谁不为社稷忧?登极诏乃内阁起稿,内里却不按所拟,也不与内阁通气,就公布中外。如此,我当国,必不能行事,欲就此归去,则先皇之托在焉,委而不顾不忠;欲依违取容,则更负先皇之托,更不忠!其将如之何?”
“师相,此时,似不宜冒然对冯保建议反制。”韩楫躲避着高拱的目光,低声道。
“那是甚么?”高拱瞥了一眼,并未去接。
高拱大失所望,沉吟很久,语气悲壮地说:“与先皇死别时,南宇当听到我说的话了,我计已决,以死许先皇,不复有其身!我只据正理正法而行。其济,国之福也;不济,则得正而死,犹可见先皇于地下。”
“我这就起稿!”高拱说着,向高仪一拱手,迈步走向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