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存翁,言重了吧?”王世贞不悦道,“存翁固有纵子为恶之过,然焉能是以而一概否定?谓之奸过曹操,恶逾严嵩,大谬!”
“何难?!”王世贞以手击案,“吃完酒,必有诗!”
“不必元朗出面啦!”梁辰鱼接言道,“赛玉女人三天两端差人请我去呢!要我给她写些曲儿,再来请,我就说非她来太仓不成。她必来!”
“诶!不能这么说,”何良浚为了打圆场,便辩驳道,“我看和是对的!打来打去的,为了甚?秉政的高新郑倒是有识见、有魄力的人物!他敢力排众议纳降,我看和议也必能胜利!和议胜利了,北边不兵戈了,不唯省去赋税,这江南的物品,也可贩于胡地,如此一来,多少人有了饭碗?”
“新抚台到任,必来此拜见元美先生,我敢打赌!”何良浚一抹嘴角说。
“说曹操曹操到,我辈可不肯见他!”屠隆一撇嘴,大步追梁辰鱼而去。
屠隆在青浦任知县两年,耳闻目睹徐阶家属的残暴,也深知松江百姓对徐家悔恨非常,遂感慨道:“徐老为人,奸过曹操!然曹盗大利,受奸雄名;徐盗大利,却还欲博贤相名!”言毕,点头不已。
“元朗,”莫是龙叫着何良浚的字说,“你说高拱有魄力勇于力排众议,我看一定!”
“诗出大表叔,必不胫而走!”梁辰鱼笑道,“一则文坛嘉话,就此出世矣!”他向屠隆挤了挤眼睛,微微抬了抬下颌。
屠隆会心,对王世贞嘻嘻一笑,道:“先生,我辈吃醉了,这就分头安息去。”
“没得说!”张献翼、梁辰鱼不约而同拍了拍胸脯。
“是谁来?”何良浚问。
酒肴已备齐,王世贞举盏,世人欢天喜地一阵痛饮。
莫是龙还想辩论,屠隆向他使了个眼色。莫是龙恍然大悟:徐阶不唯是王世贞的远亲,且为王世贞之父昭雪,故王世贞对其德之入骨,当他的面丑诋徐阶,委实不当,也只好噤口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因为王世贞的父亲王忬,在任蓟辽总督时因滦河之敗而被杀,张献翼口无遮拦,令王世贞颇是难堪。
“对对对!”世人呼应道。
“呵呵,吾不肯也!”王世贞笑言,“诸位看过我写的《弇山园记》了吧?此中有这么一段,”说着,王世贞点头晃脑诵道,“守相达官,干旄过从,势不成郄,摄衣冠而从之。呵殿之声,风景为杀。性畏烹宰,盘筵饾饤,竟夕不休。此吾居园之苦也!”
王世贞笑而不语。世人正要一哄而散,外甥曹颜远急仓促走了出去,似有事要禀报,王世贞一摆手,叫着屠隆的字说:“长卿,你官职在身,不成像伯龙他们那般任诞。”说罢,方转脸问曹颜远,“何事?”
“母舅,松江存翁来了!”曹颜远躬身禀报导。
何良浚袖中绣鞋,乃金陵名妓王赛玉所穿,何良浚常常以此鞋觞客,坐中客人多因之酩酊,见何良浚又拿出了绣鞋,梁辰鱼先就大呼起来。
欲客齿颊生莲花。
这天,王世贞的入门弟子、青浦知县屠隆,携松江名流何良浚、莫是龙前来拜见,与吴中名流梁辰鱼、张献翼等聚到了一起。王世贞在弇山堂大厅设席接待。
纤弯玉窄于红靴。
“此话怎讲?”何良浚问。
世人听罢,一片喝采声。屠隆忙道:“拿笔来,记下!”